提炼炉的嗡鸣陡然变调时，苏御正盯着全息屏上那条疯狂跳动的猩红曲线。机械族大长老的金属指节在控制台砸出火星，光学镜片里炸开成片的警告符号：“本源芯片的分子键在断裂！维度图谱的引力场正把能量撕碎！”
苏御反手扯过空间锚定装置的能量导管，接口卡扣崩飞的瞬间，滚烫的能量流顺着管线撞进掌心。他瞥见导管外壁凝结的白霜——那是空间能量与机械本源相斥产生的低温，能在三秒内冻裂合金。
“三号注入端口！”大长老的电子音劈了叉，“但得同步调频率！稳定因子的空间属性会像冰锥扎进沸水，稍有差池——”
“实验室会变成超新星遗迹，我清楚。”苏御将导管怼进炉体接口，指腹压在调频旋钮上微微发颤。屏幕右侧的能量排斥数值正以每秒二十伽马的速度暴涨，提炼炉观察窗已爬满蛛网状裂纹，淡蓝色的本源能量像困在玻璃里的闪电，每一次冲撞都让整座地底实验室震颤。
“排斥力901伽马！”
“频率上调百分之五！”
“不行！能量旋涡偏移了七度！”
大长老突然拽住苏御的手腕，金属掌心的温度低得像块冰。苏御余光扫过提炼炉底部——那里沉着十二组应急冷却管，是三天前机械族工匠连夜加装的，此刻正往外渗着粘稠的液态氮，在地面积成冒着白烟的小水洼。
“反向调频！”苏御猛地将旋钮拧向负区间，“用空间锚定装置的引力场裹住本源能量，就像用手掌拢住火焰！”
“疯了！”大长老的光学镜片里闪过乱码，“这会让芯片过载！就像让齿轮在岩浆里转——”
话音未落，导管突然剧烈震颤。苏御看见全息屏上的能量曲线猛地折转，猩红浪潮里撞出一抹金芒，像烧红的烙铁戳进寒冰。提炼炉内，机械本源芯片的裂纹竟在缓缓愈合，维度图谱散出的银辉顺着裂缝漫进去，在芯片表面织成星图般的纹路。
“是稳定因子在修复分子结构。”苏御的喉结滚了滚，忽然发现大长老的金属指节在发抖。这台活了七百多年的机械族领袖，光学镜片里正映出芯片修复的画面，电子音里竟掺着类似哽咽的杂音：“三千年了……我们终于触摸到了机械的根源……”
苏御没接话，视线死死锁在空间锚定装置的能量读数上。只剩百分之九了，比预估的损耗快了近一倍。他忽然想起林夏把装置交给他时，指尖划过能量核心的轻颤：“这东西的续航是拆东墙补西墙凑出来的，撑不住太久。”当时只当是姑娘家的细心叮嘱，此刻看着飞速跌落的数字，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稳定因子余量告急！”大长老突然咆哮，金属臂砸在控制台上，震得扳手螺丝刀跳起来，“还剩最后百分之三的聚合度！”
苏御猛地扯开控制台下方的检修板，露出里面那组用报废机甲核心拼的增幅器。线路接口处还沾着前夜的焊锡，他咬开导线外皮，用牙齿咬着两根线头对接，电火花溅在唇上，烫出细小的燎泡。
“把提炼炉功率拉满。”他含混地说，舌尖尝到金属焦糊的味道，“让本源能量反哺稳定因子，就像用燃烧的柴薪引燃湿木。”
“会炸的！”大长老的光学镜头骤然收缩，“芯片会像被踩碎的齿轮——”
“机械族什么时候怕过拆解？”苏御突然抬头，眼里映着提炼炉透出的蓝光，“你们不是最擅长把碎片拼成奇迹吗？”
大长老的金属躯体猛地一震。它看着苏御唇上的燎泡，又看看提炼炉里重新沸腾的能量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轰鸣——那是机械族表达激动的高频震颤。它扑向辅助操作台，十指如飞地输入指令，金属指节撞在按键上噼啪作响：“功率提升至两百 percent！能量循环切换手动！”
提炼炉的嗡鸣陡然拔高，像是有无数把电锯同时启动。苏御感觉脚下的金属地板在共振，控制台的固定螺丝开始松动，砸在靴底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死死盯着聚合度数值的小数点——99.7%，99.8%，99.9%……
就在数值即将跳满的瞬间，空间锚定装置的能量条彻底归零。
苏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攥紧。他眼睁睁看着提炼炉里的淡蓝色能量骤然暴走，维度图谱的银辉如潮水般退去，好不容易愈合的芯片裂纹再次炸开，这一次的裂口足以塞进拇指。大长老发出痛苦的嘶鸣，光学镜片忽明忽暗，像是濒死的星辰。
“结束了……”苏御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控制台边缘，那里刻着道浅浅的划痕——是上周调试设备时，林夏的扳手不小心磕的。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
从芯片裂口里喷涌的本源能量突然顿住，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逆向旋转。溃散的银辉重新凝聚，在炉中央凝成小小的漩涡，而漩涡中心，正飘着半块焦黑的碎片——那是空间锚定装置崩裂的核心残片，边缘还沾着苏御前夜焊接时的焊锡。
“是空间残片的引力场！”大长老突然尖叫，金属臂指向屏幕，“它和维度图谱共鸣了！”
苏御看见那半块残片被淡蓝色能量包裹着融化，顺着芯片裂纹渗进去。狂暴的能量瞬间温顺下来，像被安抚的野兽蜷缩成一团，在炉心凝成淡金色的光团，里面隐约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发出钟表般的滴答声。
【系统提示：机械本源能量提炼完成。】
【检测到空间稳定因子与维度核心融合，联盟机械体攻击将附带破防效果。】
【战术模块“机械洪流”已解锁，当前可调用单位：1729台。】
大长老突然“哐当”一声跪倒在地，金属手掌反复抚摸着屏幕上的提示框，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苏御这才发现，原来机械族的哭声是这样的——像老旧齿轮在生锈的轴上转动，涩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靠在控制台上喘息，忽然发现提炼炉的观察窗蒙上了层薄雾。用袖口擦开时，那团淡金色能量突然轻轻一颤，投射出细碎的光斑，在对面的墙壁上拼出模糊的星图——和林夏送他的那枚星盘吊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就是……机械的本源？”苏御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右下角弹出个血红色的请求框，发信人标注是前线指挥部的最高加密频道。苏御的呼吸顿住了——这个频道启动的唯一可能，是联盟防线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溃败。
他刚要伸手去接，大长老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这台从不显露情绪的机械族领袖，光学镜片里爬满了红色乱码，金属臂颤抖着指向提炼炉底部：“那是什么……”
苏御猛地转头。
只见那团淡金色能量体下方，正渗出一缕极细的黑雾。它落在合金地板上的瞬间，坚硬的金属竟像被强酸腐蚀般冒出白烟，而黑雾扩散的轨迹，正慢慢勾勒出一只扭曲的手掌形状。
通讯器的蜂鸣声还在尖锐地响着，苏御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他忽然想起机械族古籍里的记载——维度图谱出土的禁忌星域，曾有过“吞噬一切机械造物”的黑暗传说。
黑雾已经爬上了提炼炉的支撑柱，而通讯器的自动接通键，不知何时亮起了红光。
电流的滋滋声里，传来一阵非人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无数台报废机甲的引擎在同时哀嚎，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通讯线路，缓缓爬向这座深藏在地底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