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炸开的余波掀飞最后一块冰棱时,苏御感觉右手腕传来钻心的疼。低头看去,镇魂令的边缘已嵌进血肉,令牌表面的星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在小臂上烙出与星辰巨剑相同的纹路。
黑袍人跪在碎裂的冰面上,胸腔里那颗金色元丹正发出濒死的嗡鸣。玄鸟图腾在元丹表面疯狂流转,却挡不住星力的侵蚀——那些从图腾缝隙里渗出来的黑色雾气,在空中凝成无数张痛苦的脸,最终都被苏御周身的金光撕成碎片。
“不……不可能……”黑袍人的青铜面具彻底崩裂,露出的左脸爬满了与元丹同源的金色纹路。他想伸手去捂胸口,却发现指尖正在化作飞灰,“三百年的谋划……怎么会输给两个毛头小子……”
楚凌仙的冰剑抵住他的咽喉。她看着对方涣散的瞳孔,忽然发现那些金色纹路正在消退,露出底下与自己小臂相同的玄鸟胎记。只是这枚胎记的鸟尾处,多了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剑刃上的冰花映出对方脖颈处的锁魂玉——玉佩缺口里卡着的半片衣角,与她小时候穿的那件道袍料子一模一样。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连名字都忘了吗……当年在青云宗后山,你总爱抢我的桂花糕,还说要当我的小师妹……”
楚凌仙的剑哐当落地。她想起十岁那年冬天,师父带回来一个沉默的少年,少年总爱躲在梅树后看她练剑,怀里永远揣着两块桂花糕。直到某个雪夜,少年突然消失,师父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她抢点心了。
“是你……阿澈师兄?”她的指尖抚上对方脸上的疤痕,那些狰狞的纹路在她触碰时竟开始发烫,“他们说你被山匪掳走了……”
“山匪?”黑袍人咳着血笑,“是被你那好师父丢进养魂池了。”他突然抓住楚凌仙的手腕,将半块碎裂的玉佩塞进她掌心,“这是娘留的……她说等我们找到苏家后人,就能知道真相……”
话音未落,他的躯体突然剧烈震颤。元丹在星力的冲击下发出刺耳的悲鸣,最终化作道金色流光,撞向苏御手中的镇魂令。令牌接住流光的刹那,苏御听见血脉里传来无数人的叹息,那些声音里有玄清门修士的,有灰袍人的,还有些带着熟悉的苏家口音。
黑袍人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楚凌仙一眼,眼神里的怨毒尽数褪去,只剩下释然:“告诉……告诉池里的其他魂魄……他们可以……回家了……”
随着他的消散,通道里的黑色雾气开始溃散。那些原本被黑雾裹挟的修士魂魄,在金光中化作点点流萤,盘旋着飞向石门后的红光。苏御注意到,有个穿青云宗服饰的老者魂魄,在经过楚凌仙时停顿了片刻,抬手想摸她的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道暖流,融入她的眉心。
“师父……”楚凌仙捂住脸,眼泪砸在掌心的碎玉佩上,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冰晶。
苏御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投向石门后的红光。那里的阶梯正在震动,每级台阶上的符文都在发光,顺着台阶向上望去,平台上的金色托盘正在发出召唤般的嗡鸣——托盘两侧的凹槽里,隐约可见“玄”“苏”两个古字。
“得去封印它。”他的指尖划过镇魂令,令牌吸收了元丹后,表面的星纹已与石碑上的启明文完全重合,“元丹里的力量在唤醒地底的东西,再晚就来不及了。”
楚凌仙抹掉眼泪,弯腰捡起冰剑。她掌心的碎玉佩与苏御的镇魂令靠近时,突然发出清越的共鸣,两道流光在空中交织成链,将他们往阶梯上方牵引。
平台上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那里并非只有金色托盘,托盘两侧并排放着两具水晶棺,左边棺中躺着个穿玄清门青袍的女子,胸口嵌着半块与楚凌仙掌心相同的玉佩;右边棺中的男子穿着苏家服饰,腰间悬挂的镇魂令,与苏御手中的这块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圆形。
“是玄清门主和苏家先祖。”苏御的声音发紧,他认出男子腰间令牌上的刻字,正是苏家第一代家主的名号,“石碑没骗人,他们真的一起封印了这里。”
楚凌仙忽然指向女子的手腕。那里戴着串冰蓝色的手链,每颗珠子里都冻着片黑色花瓣——与血影楼楼主黑袍上的花瓣一模一样。而男子的指骨间,缠着与灰袍人相同的黑色丝线。
“他们不是敌人。”苏御突然明白过来,“玄清门和苏家一直在合作,所谓的禁忌实验,或许是为了封印某个更可怕的东西。”他看向托盘里的凹槽,“这两颗元丹,根本不是实验产物,是他们用来镇压力量的钥匙。”
地底传来沉闷的咆哮,整个平台开始剧烈摇晃。水晶棺后的石壁裂开道缝隙,涌出的紫黑色雾气中,隐约可见十二对骨翼的轮廓——那具阴影正在突破最后的封印,而托盘里的凹槽,显然是唯一能锁住它的容器。
“星辰破·归位!”苏御将镇魂令抛向空中,令牌与棺中男子的令牌产生共鸣,化作道金光罩住托盘。楚凌仙同时将碎玉佩按在女子棺上,冰蓝色的灵力顺着手链蔓延,在托盘周围织成道冰网。
当两颗元丹的流光被引入凹槽的刹那,整个古城突然安静下来。紫黑色雾气在金光与冰网中迅速收缩,最终被完全吸入托盘,凹槽边缘的符文亮起,将力量牢牢锁在其中。
平台上的震动渐渐平息,石门后的红光也随之暗淡。苏御看着托盘里平静的凹槽,忽然发现那些符文正在重组,最终化作“守护”二字的古写体。
“结束了?”楚凌仙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看着水晶棺中安详的面容,忽然觉得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或许并不重要了。
苏御摇了摇头。他捡起地上的锁魂玉,玉佩缺口处的衣角在星力照耀下,显出“血影楼”三个字的暗纹。而水晶棺底座的夹层里,藏着半张残缺的地图,上面标注的位置,正是修真界五大宗门的禁地。
“才刚刚开始。”他将地图递给楚凌仙,“血影楼还没覆灭,那些散落的黑色丝线和花瓣,说明还有更多人在寻找这股力量。”
两人走出黑色高塔时,古城的轮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那些倒塌的建筑在晨光中化作光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被清新的草木香取代,仿佛三百年的阴霾都在此刻散去。
站在古城边缘的山坡上,苏御回头望去,只见那座黑色高塔的顶端,正有只黑色的鸟振翅飞起,鸟喙里叼着片熟悉的黑色花瓣。
“那是血影楼的信鸽。”楚凌仙握紧了手中的冰剑,“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御将镇魂令揣回怀中,令牌表面的星纹还在发烫。他想起水晶棺底座的地图,想起那些标注的禁地,忽然明白祖父临终前的呓语——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守住古城,而是守住散落在修真界的秘密。
“我们去哪?”楚凌仙的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发飘,她的小臂上,玄鸟图腾正发出柔和的白光。
苏御望着远方的云海,那里隐约可见青云宗的山门轮廓。他摸了摸胸口的令牌,忽然想起黑袍人最后那句话——池里的魂魄该回家了。
“先去青云宗。”他转头看向楚凌仙,晨光落在她带泪的笑脸上,竟比冰晶还要明亮,“有些债,该还了。有些真相,该让世人知道了。”
山脚下传来马蹄声,一队穿玄清门服饰的修士正在靠近,为首那人手中举着的旗帜,绣着与水晶棺中女子相同的玄鸟图腾。而他们身后的云层里,隐约能看见苏家祠堂的青铜钟,正在无风自动。
苏御知道,他们的脚步不能停。那些藏在地图背后的秘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眼睛,还有那只飞向远方的黑色信鸽,都在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