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起的时候,林风已经跃上了钟楼残破的檐角。
他没回头,也不需要回头。身后那片废墟里有没有人望着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方——西边天际,那道柔韧如藤的剑影正缓缓滑行,像一条游走于云层之间的银蛇,无声无息,却牵引着天地间的某种律动。
他左手一按肩头,玄铁重剑微微震颤,像是听懂了什么暗语。这把从不轻易回应外力的笨重兵器,此刻竟与那虚渺剑影遥相呼应,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在沉默中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讯息。
“还挺有缘。”林风咧了咧嘴,脚尖一点瓦砾,整个人腾空而起。
梯云纵本是他最熟的一套轻功,但以往施展总带着几分生硬,像是在跟空气较劲。这一次,他试着把呼吸放平,不再强行提气,而是顺着风势一荡,身子便如落叶般飘出十余丈。再踏一步,又借着屋脊断裂处升腾的热流往上拔了一截。
这是他在谢晓峰点化后琢磨出来的新法子——不硬扛,只顺流。就像太极推手,你不推我,我也不逼你,但只要有一点缝隙,我就跟着进去。
三十余里路,换平时得奔袭小半个时辰。可这一趟,他越追越稳,体内真气流转顺畅,竟没半点滞涩。偶尔经脉微酸,也只是旧伤留下的余韵,并不影响发力。
终于,在一片荒原边缘,他伸手触到了那柄虚像的尾端。
指尖刚碰上,一股冷意直冲脑门,不是寒,也不是痛,倒像是有人拿根细针轻轻刮了下你的骨头。他本能想缩手,但硬生生忍住,反而将左掌贴上了背后的玄铁剑身。
刹那间,一段剑意涌了上来。
不是夺命十三剑那种撕裂一切的狠厉,也不是太极剑圆转无痕的柔和,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空”。好像所有招式都存在,又好像全都不存在。你攻来,它就在你破绽出现的那一瞬等着;你不动,它也不动,但你知道它一直在等。
林风闭眼,任那股意念在识海里翻腾。
片刻后,系统提示浮现:“获得《独孤九剑》残篇(风清扬所传分支),可融合‘破剑式’‘破气式’,消耗400融合点。”
他睁眼,哼了一声:“又要花钱。”
话虽这么说,手指却已下意识在虚空中点了两下——那是刚才感应到的“破剑式”起手姿态。虽然只是模仿皮毛,但他能感觉到,空气被划开的方式变了。以前是靠力气劈,现在更像是找准了一个看不见的缝隙,轻轻一捅,就穿过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那柄依旧悬浮在半空的软剑虚像。
“你还挺挑。”他说,“别的神兵都喜欢往山洞里藏,你倒好,非得自己飞一圈给人带路。”
剑影没反应,只是微微一偏,继续向西移动。
林风皱眉:“等等,你是让我一路追着你跑到底?”
话音未落,那虚像忽然淡了几分,随即在原地轻轻一折,像是画了个记号,然后才继续前行。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不是单纯的指引,是在留下痕迹。
可问题是,这痕迹他看不见。
他眯着眼扫视前方虚空,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雾,连一丝扭曲的气流都察觉不到。若非刚才那一折太过刻意,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错觉。
“得想办法记下来。”他自言自语。
摸了摸腰间,他抽出一截细绳——这是早前从欧阳明日那儿学机关术时顺来的材料,说是能导引微量气息,原本打算用来布陷阱,结果一直没用上。
他咬破指尖,将血涂在绳上,手腕一抖,朝那剑影消失的方向甩了出去。
细绳飞到一半,突然一顿。
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又像是被勾住了。它悬在半空,轻轻晃动,末端竟泛起一层极淡的银光,仿佛沾上了看不见的尘埃。
林风走近几步,这才发现,空气中竟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最细的笔尖蘸了水银,在天地之间轻轻划了一线。若非染血细绳引动共鸣,根本无从察觉。
“还真是留了路标。”他扯了扯嘴角,“就是费点血。”
正说着,脚下土地猛地一沉。
不是地震那种剧烈摇晃,而是一种缓慢、沉重的起伏,像是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身。紧接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地底渗出,贴着草根往上爬,钻进他的靴底。
他立刻收绳入袖,右手牢牢握住重剑剑柄。
那道银色气痕仍在前方延伸,可地面的震动却越来越明显。荒草簌簌抖动,几块埋在土里的碎石自行翻了出来,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林风盯着那条看不见的轨迹,脚步却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知道,这时候往前冲容易,但万一这动静和魔教有关呢?令牌上的字还烫着:“第二人,已在路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缓缓运至足底,准备随时腾跃避让。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那柄紫薇软剑的虚像忽然停了下来。
不是消散,也不是转向,而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剑尖微微下垂,像是在看着什么。
林风眯起眼。
下一瞬,他感觉手中的重剑轻轻一颤——不是回应虚像,而是……警觉。
就像猎犬突然竖起耳朵。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震动骤然加剧。泥土龟裂,草根断裂,一道漆黑的缝隙从地下蔓延而出,直指那条银色气痕的起点。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像是某种金属在黑暗中轻轻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