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还在耳畔轻颤，林风已经侧身挡在锻造台前。火折子的光被方才那阵劲风吹得只剩一点火星，但他没去看灯，也没抬头望门——他知道来的是谁。
画像贴着手札残页，温热未散，纸面突然微微震动。系统提示浮现在脑海：【检测到同源笔迹，正在解析】。血渍像是活了一样，从字缝里退开，露出底下压着的几行小字。
“松溪与天尊密约，以透骨钉为信物，换得‘九幽延寿丹’三枚……此丹逆天而行，必引血魔反噬。若其执迷不悟，当由外人执剑清门。”
林风呼吸一滞。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房门轰然炸裂。木屑飞溅中，一道瘦削身影踏步而入，剑尖点地，暗红光芒顺着剑身游走，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
张松溪站定，目光直勾勾落在莫声谷身上，嘴唇抖了一下：“你还活着？”
莫声谷拄着铁杖，没说话，只是慢慢将身子往前挪了半步，挡住了身后那本摊开的手札。
林风把残页往上官燕手里一塞：“收好。”话音未落，他已经出剑。
十四剑第三式“红莲断流”斩向对方咽喉，剑气撕开空气，逼得张松溪不得不抬剑格挡。两剑相撞，火星四溅，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你早就不干净了。”林风手腕一转，剑势未收，顺势横扫，“血魔功缠着你的经脉，连剑都带毒。”
张松溪冷笑，反手一撩，剑锋竟划出半个弧形，带着几分夺命十三剑的影子。林风心头一紧——这招他见过，在鬼见愁峡谷的刀阵残谱里，是燕十三晚年试图融合旁门左道时留下的变式。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吃什么？”林风退半步，脚跟踩住一块松动的地砖，“靠杀人炼功，拿同门的命续你自己那点阳寿？宋远桥是你下的手吧？莫声谷假死脱身，你也以为他真死了三十年？”
“闭嘴！”张松溪忽然暴喝，剑势暴涨，血光如雾般扩散，整间屋子温度骤降。
上官燕后退几步，靠墙而立，凤血剑横在胸前，手腕上的旧伤渗出血珠，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声响。她没动，但剑尖微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张松溪却不理她，盯着莫声谷，声音低了下来：“当年你逃了，躲进药王谷装死。可你知道我为了保住武当付出了什么吗？师父年迈，七侠凋零，青书不成器，莲舟一心只想打架……这个门派，没人撑得住！”
“所以你就去找天尊？”莫声谷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用透骨钉杀自己人，还刻上逆纹？那是祖训里明令禁止的东西！”
“我不做，就没人做了！”张松溪猛地挥剑，地面裂开一道口子，火折彻底熄灭。唯有他剑上的血光映在墙上，晃得人眼发晕，“我要活下去，看到我儿子成亲，看他接掌执兵堂！江湖不让好人活，那我就当个坏人又能怎样？”
林风听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见过太多为了活命拼命的人，也见过更多死都不肯放手的疯子。但眼前这个，穿着武当道袍，拿着祖师传下的剑，却把自己炼成了怪物的家伙，让他觉得格外荒唐。
“你吃那颗丹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林风缓缓举剑，体内太极剑意悄然流转，与十四剑的锋芒交织，“血魔功不是延寿，是催命。你现在每一口气，都在烧自己的根。”
“少废话！”张松溪怒吼，剑光暴涨，整个人冲了过来。
林风迎上，第五式“孤鸿掠雪”化刚为柔，剑气织成一张网，缠住对方剑锋。两人僵持片刻，劲力碰撞激起一圈气浪，震得架子上的工具哗啦作响。
就在这时，手札最后那句话在林风脑中一闪而过——“当由外人执剑清门”。
他猛地睁眼。
这不是清理门户的任务，是授权。
张三丰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他留下了这句话，等着一个不属于武当的人，来完成这件武当人下不了手的事。
“你错了。”林风咬牙，剑网收紧，“你以为你是为家人拼命，其实你早就成了别人的刀。天尊要的不是你儿子，是要武当内乱。你每杀一个同门，他们就多一分机会。”
“放屁！”张松溪双目通红，手臂青筋暴起，血光几乎吞噬整把剑，“我做的事，我自己清楚！我不求谁理解，只求多活几年……哪怕一天也好……”
他说着，忽然咳出一口黑血，溅在剑刃上，竟然嘶嘶作响。
林风立刻察觉不对——这不只是血魔功反噬，更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你吃了不止一颗丹。”他沉声道，“你贪心了，是不是？三颗不够，你就偷炼第四颗？结果药性冲突，把自己的经脉都烧烂了。”
张松溪没答，只是死死盯着他，嘴角抽搐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莫声谷这时忽然动了。他拄着铁杖一步步向前，走到锻造台边，伸手摸了摸那个刻着逆纹的模具。
“我记得你说过，”老人声音很轻，“要是哪天武当出了叛徒，你要亲手把他钉在山门前示众。”
张松溪身体一震。
“我说过。”他喃喃道，“可我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我。”
“那你现在想不想停？”莫声谷抬头看他，“还来得及。交出钥匙，毁掉配方，我去掌门面前认罪，说是我干的。”
“不可能。”张松溪摇头，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我已经回不去了。血魔功扎根太深，只要我停下，立刻就会爆体而亡。而且……他们不会让我停。”
“谁？”林风问。
张松溪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缓缓掀开袖口。
一道黑色印记盘踞在他小臂上，形状像蛇，又像某种符咒，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
林风瞳孔一缩。
他在药王谷的机关图上见过类似的纹路，和操控傀儡阵的核心阵眼一模一样。
“你是被控制的？”他问。
“也算，也不算。”张松溪苦笑，“我自愿签的契，换药，换命。可签完才发现，这契约吞的是魂。”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上官燕悄悄握紧了剑柄，凤血剑嗡鸣一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
林风盯着张松溪，脑中快速运转。系统任务已经激活，但还没结束。【武当秘史】四个字仍在意识深处闪烁，等待下一步指令。
“钥匙在哪？”他忽然问。
张松溪愣了一下。
“你说暗器房总控钥？在我怀里。”他居然笑了，“你要拿，就来拿。”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剑，血光如瀑倾泻而出，整间屋子瞬间被染成暗红色。
林风横剑护身，余光瞥见上官燕已将手札藏入怀中，正准备出手。莫声谷则站在原地，铁杖拄地，目光复杂地看着昔日同门。
剑气交击的刹那，林风听见自己体内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
太极剑意与十四剑的杀伐之气彻底融合，剑锋所指，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直取对方破绽。
张松溪的右肩，在每一次发力时都会滞后半息。
那是经脉断裂又强行接续的痕迹。
林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佯攻中路，实则脚下疾滑，绕至侧翼，剑尖直刺其肩井穴。
张松溪仓促回防，但慢了。
剑锋擦过布料，带出一串血珠。
就在这一瞬，一片泛黄的纸角从他怀中飘出，轻轻落地。
林风低头一看。
那是手札的残页，原本应该在上官燕手中。
可现在，它正静静躺在血泊里，边缘已被浸透，墨迹开始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