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一滴接一滴砸在洞口的碎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风靠着岩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七星钉,那股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像条细蛇贴着皮肤游走。
上官燕坐在火堆旁,凤血剑横在膝上,剑身映着微弱的火光,冷得像结了层霜。她没再说话,从撕开的信纸到那孩子消失的背影,整件事像一块压进胸口的石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拖行,也不是潜伏,是稳稳当当、一步一步踩在湿泥上的声音,节奏均匀,不急不缓。
林风抬眼,手已搭在紫薇残片上。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雨幕中。
来人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瘦,眉心一点朱砂,穿着武当制式道袍,衣角却连一丝水渍都没有。他站在洞口三步远的地方,雨水落在他身周三尺便自动滑开,仿佛有层看不见的屏障罩着他。
他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封黄麻笺,轻轻放在洞口那块平石上,然后后退三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动作干净利落,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林风盯着那封信,檀香味又飘了出来——和小满送来的那一封一模一样。
“张真人派你来的?”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在寂静里。
那人依旧沉默,只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托在掌心。
林风眯眼一看,紫霄宫三个字刻得端正,背面八卦纹路清晰,指节划过边缘,能感觉到细微的凹凸感。
系统提示浮出:
【武当核心信物确认】
【权限等级:可直入紫霄殿议事区】
他心头一紧。
这不是普通传令弟子能拿的东西。
上官燕冷笑一声,猛地站起,剑尖点地:“你们藏了二十年,现在倒有脸递信?我娘死在雪山,我爹生死不明,你们一句‘请赴约’就想让我乖乖听话?”
她往前一步,剑气冲出,竟将倾盆大雨逼退半尺,雨线歪斜,像被无形的墙挡住。
那道士仍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林风抬手拦住她,目光落在信上。他用剑尖轻轻挑开封口,动作极慢,生怕触发什么机关。
可就在信纸展开的瞬间,系统突然跳出:
【检测到残留剑气——强度评级:宗师巅峰】
【比对成功:谢晓峰(青年期)剑意特征】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林风的手顿在半空,剑尖还勾着信纸一角。
上官燕呼吸一滞,猛地抢过信,一眼扫去——纸上只有几行字:
**“紫霄宫静候。冰火岛之局,非天尊独谋。若欲知真相,子时三刻前至山门。迟则人亡,信毁。”**
落款没有署名,只盖着太极双鱼印,中间一点如剑锋直立。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怒。
这封信轻飘飘的,却压着她二十年的追寻、一次次被利用、被追杀、被隐瞒的过往。她找娘,找爹,找身世,最后换来一张写着别人名字的纸?
“轰”地一声,信纸被她撕成两半,甩向风雨中。
碎片刚离手,林风剑气已出。
一道无形气网瞬间铺开,将每一片碎纸稳稳托住,悬在半空,如同被钉在无形的板上。
系统自动启动:
【信息重组完成】
【触发记忆回溯:二十年前·神剑山庄】
画面浮现——
夜雨滂沱,一名武当弟子浑身是血,被人抬进神剑山庄大门。谢晓峰亲自迎出,一把扶住那人肩膀,查看伤势。那人断了一臂,脸色惨白,却坚持要行礼。
谢晓峰按住他,低声道:“你不必谢我,是我欠武当一条命。”
那人摇头:“掌门救我性命,此恩难报。”
谢晓峰望着远处山雾,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若有召,必应。我谢晓峰,以剑立誓。”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风缓缓收剑,抬头看向那武当弟子:“所以……你们不是在命令我们去,是在提醒我们?”
那道士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有人想在你们之前灭口。我们选择递信,不是为了控制你们,是为了让真相有机会说出来。”
上官燕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截撕坏的信角,指节泛白。
她忽然笑了下,笑声很轻,带着点沙哑:“我找了二十年,原来我爹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他?可他躲了二十年,连一封信都不敢写给我?”
没人回答她。
林风看着她,发现她眼底那层冰裂开了,露出底下烧了很久却不肯熄的火。
“他知道你会来。”林风低声说,“所以他才一直没死。”
“你说什么?”
“一个父亲可以躲,可以逃,可以假装不存在。”林风揉了揉太阳穴,“但他不会在知道自己女儿活着的时候,真的断了所有联系。除非……他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能把真相交到你手里的机会。”
上官燕咬住下唇,没再说话。
雨还在下,打在岩石上,打在树叶上,打在那封被剑气托着的信纸上。
武当弟子静静站着,像一座不会移动的碑。
林风忽然问:“你们怎么确定谢晓峰当年真的答应过?”
“因为那晚,我师父也在场。”道士抬起眼,“他是抬着伤者进庄的七人之一。他亲眼看见谢晓峰立誓,也亲眼看见他后来悄悄送走了一个孩子——一个襁褓里的女婴,身上戴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燕’字。”
上官燕猛地抬头。
“那块玉佩,后来出现在北境雪山派一位弟子手中。”道士继续说,“那位弟子说,是个陌生人托她养大的。她说那人穿黑衣,背长剑,离开时一句话没说,只回头看了孩子一眼。”
林风看向上官燕。
她嘴唇微微颤抖,手慢慢摸向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
“你们早知道了?”她声音发颤,“你们武当,二十年前就知道我是谁?”
道士点头:“我们知道。但我们不能说。谢晓峰留下话——若他未死,任何人提及此事,便是害她。”
“所以他宁愿我一辈子当孤孤儿?”
“他宁愿你活着。”道士平静道,“哪怕活得糊涂,也比死在真相路上强。”
林风叹了口气,伸手把悬在空中的信纸碎片拼拢,重新叠好,塞进怀里。
“你们为什么现在开口?”他问。
“因为冰火岛的祭典提前了。”道士说,“慕容秋荻要在月圆之夜唤醒‘斩情之剑’,而那把剑,需要至亲之血为引。”
他顿了顿:“她是你的母亲。你是唯一的血脉。”
上官燕身体一晃,差点站不稳。
林风赶紧扶住她肩膀。
“你们要是早说……”她喃喃道,“我是不是就能少走这么多弯路?”
“也许。”道士说,“但也可能,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洞外风雨如晦,洞内一片死寂。
良久,林风开口:“子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要怎么上山?”
“山门会开。”道士说,“但只能带一人进去。”
“什么意思?”
“紫霄宫规矩:外客入殿,仅限一人。另一人需在山脚静候,直至事毕。”
上官燕立刻冷笑:“又是分开我们?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不是武当的决定。”道士看着她,“是谢晓峰定的规矩——若有一日他的后人归来,只能独自见他。他说,有些话,不能有第三人在场。”
林风皱眉:“他还在?”
道士没回答,只是转身,面向雨幕:“我在山脚等你们做出选择。一个上山,一个留下。选好了,我就带路。”
说完,他迈步走入风雨,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洞内只剩下两人。
火堆快灭了,只剩一点红光在灰烬里闪。
上官燕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个“燕”字。
林风靠在石壁上,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段记忆画面。
“你觉得他是真想见我?”上官燕忽然问。
“我不知道。”林风睁开眼,“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他真不想见你,就不会留这块玉佩,也不会让武当守这个秘密二十年。”
她抬起头,眼里有挣扎,有愤怒,也有藏不住的期待。
“如果这是个局呢?”
“那就是个很大的局。”林风咧嘴一笑,“大到连谢晓峰都愿意赌上自己的命。”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要不要跟我争那个上山的名额?”
林风摇头:“不用争。我知道你会去。”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等太久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而我,还得留着命给你断后。”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玉佩紧紧攥进掌心,指甲掐进了皮肉里。
洞外,雨声渐歇。
远处山脊上,一道微弱的光亮起,像是有人点燃了一盏灯。
林风望了一眼,低声说:“时间快到了。”
上官燕站起身,凤血剑入鞘,步伐很稳地朝洞口走去。
她的背影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林风跟在后面,手始终没离开剑柄。
他们走到洞口,停下。
山脚下,那名武当弟子正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等着。
上官燕看了林风一眼。
林风冲她点点头。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山道。
林风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雾中。
忽然,他感觉怀里那封信微微发烫。
低头一看,信纸角落的墨迹正在缓缓变化,原本的太极印旁边,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
**“小心你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