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门缝外缓缓流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动了一下。林风的手还搭在门框上，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仿佛整座地牢突然吸了口气。
他没回头。
“你打算让我站多久？”他问。
欧阳明日坐在轮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边缘那道刻痕，像是在数着时间。“够久的。”他说，“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寒光，是你剑气震偏透骨钉的余波吧？快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你是来杀我的。”
林风终于转过身，剑仍悬在腰侧，未归鞘。
“你要是真想活命，就别再玩这种把戏。”
“这不是把戏。”欧阳明日抬眼，“这是规矩。我不能把命交到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人手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抬起左手，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血珠立刻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
林风瞳孔一缩。
那血竟不散，反而像有生命般沿着石砖缝隙自行游走，眨眼间勾勒出半个八卦轮廓。紧接着，欧阳明日用指头蘸血，快速补完另一半，最后一笔点在阵眼中央——
“啪！”
一声轻响，像是机括弹开。
地面微微震颤，三具青铜人偶从四块石板下缓缓升起，肩宽腿长，关节处嵌着铜轴，手中各握一柄短刃，刀锋泛青，显然不是摆设。
“乾位主攻，震位主变，坎位主控。”欧阳明日靠回椅背，声音平静，“你要过去，就得破局。三具铜人联动成阵，伤其一则其余二自动补位反制。你能撑几招？”
林风盯着那三具铜人，脚尖不动，剑尖却在地上轻轻点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极轻，但每一下都落在不同的方位。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你这阵法是借了地脉走势布的？”他问。
“聪明。”欧阳明日笑了，“地下有条暗流，每十二息经过一次，震动刚好能触发机关重置。所以……你只有十一息的时间。”
话刚说完，乾位铜人猛然踏前一步，双臂交错，短刃直刺而来！
林风侧身避让，剑不出鞘，只以剑柄撞向对方肘节连接处。一声闷响，铜人动作顿了一瞬，但震位与坎位已同时启动，一左一右包抄合围。
他低身滚地，险险避开横斩，顺势一脚踢中震位铜人膝弯。金属摩擦声刺耳响起，那铜人单膝跪地，却并未倒下，反而从腹腔内传出“咔”的一声，刀刃竟从中裂开，变成两截带钩的利爪！
“小心！”欧阳明日喊，“它会变形！”
林风早有察觉，翻身跃起时已拔剑半寸，一道剑气自下而上掠过，正中变形中的传动枢纽。只听“叮”一声脆响，钩爪崩断，碎片飞溅。
但他没停。
落地刹那，他已算准节奏，抢步冲向乾位铜人背后——那里有一道细不可见的银丝，连着坎位机关的转轴。
夺命十三剑第三式·断江！
剑锋未至，剑气先发，如刀切豆腐般将银丝斩断。坎位铜人顿时失衡，动作错乱，脚步踉跄。林风趁势欺近，剑柄猛击其颈后铜栓，“砰”地一声将其砸趴。
最后一具乾位铜人孤零零站着，手臂抬起，刀锋对准林风。
可它没动。
地面上的血阵开始发烫，冒出淡淡白烟。
“行啊。”欧阳明日喘了口气，“居然真让你找到了牵制点。”
林风收剑，目光扫过三具瘫倒的铜人。“你这些玩意儿，怕是偷了鲁班坊的图纸吧？”
“改了几处。”欧阳明日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天尊眼皮底下藏三年？”
话音未落，地面中央那幅血绘八卦突然“嗤”地一声燃烧起来，火焰呈幽蓝色，烧得极快，转眼间便吞没了阵眼。
紧接着，“咔嚓”一声，棋盘正中裂开一道口子，黑漆漆的洞口里，嗡鸣声骤然炸起！
林风脸色一变，猛地后撤。
一群赤翅毒蜂冲天而起，翅膀上浮现出细密的雪花状纹路，在空中盘旋成环，竟似按某种规律排列飞行。
“封窍阵！”欧阳明日声音紧绷，“它们不是来咬人的，是来堵路的！一旦结阵完成，整个空间的气流都会被锁死，你连呼吸都困难！”
林风屏息凝神，剑气护体，却发现那些蜂并不靠近，只是不断绕圈，越飞越密，逐渐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空气变得粘稠。
他额角渗出汗珠，知道不能再等。
就在蜂群即将合拢的刹那，脑中忽然响起系统提示：
【检测到‘梯云纵’残篇气息残留于蜂群扰动气流中，是否消耗80融合点进行即时融合？】
他没犹豫。
“融合。”
体内真气骤然加速流转，仿佛有股轻盈之力自丹田升起，带动四肢百骸如同脱缰之马奔腾跳跃。他的身体忽然变得极轻，脚下一点，整个人竟如烟雾般斜掠而出，在狭小空间内连续折转三次，每一次转折都恰好卡在蜂群飞行间隙之中。
一只毒蜂擦着他耳畔飞过，翅尖几乎触到皮肤。
他借势腾身，跃向墙角高处，剑锋一引，剑气卷起气旋，硬生生将部分蜂群逼入死角。随即催动寒铁剑意，冷气弥漫，几只飞得最慢的毒蜂瞬间结霜，坠地碎裂。
落地时，他已站在阵眼之外，剑尖垂地，气息微喘。
“你……还真敢用这个身法？”欧阳明日看着他，眼神复杂。
“现学现卖。”林风抹了把脸，“不过你这蜂也太邪门了，翅膀上的花纹像是谁特意刻上去的。”
“那是‘雪’字的变体。”欧阳明日低声说，“有人在训练它们，用内力操控群体行动。这不是毒蜂，是兵器。”
林风皱眉。
两人沉默片刻。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摩擦声。
他们同时抬头。
只见地牢出口上方的石梁剧烈晃动，一块巨石从顶部轰然坠落，重重砸在阶梯上，碎石四溅，烟尘弥漫。原本通往外界的路径，彻底被封死。
“不是你说的出口吗？”林风看向欧阳明日。
“不是我动的手。”欧阳明日摇头，脸色发白，“这机关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林风一步步走向那堆乱石，伸手摸了摸断裂的边缘。石头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切断吊索后才落下。
“有人不想让我们出去。”他说。
“或者……”欧阳明日咳嗽两声，“有人想让我们留在这里看一场好戏。”
林风转身，正要开口，忽然注意到轮椅底部那层金属板正在微微震动，板上的细孔中有微弱红光一闪而过。
“你这椅子还有别的花样？”
“被动预警装置。”欧阳明日按住扶手，“只要周围出现特定频率的机械运转，它就会反应。刚才……响了三次。”
林风眯起眼。
“什么意思？”
“意思是。”欧阳明日抬头，声音低下去，“这座地牢里，不止我们两个活人。”
墙角的阴影里，一枚锈迹斑斑的齿轮缓缓转动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