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碎裂的声响还在庙内回荡,那只戴着青铜指套的手刚探进来半尺,林风已经动了。
他没再看屋顶,也没去管谢晓峰是否还站在原地。肩头的热流仍在窜动,像是有火在经脉里爬,但他顾不得细想——左手一抄,把宋青书扛上背,右手剑柄紧握,脚底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后疾退。
门槛早已腐朽,他这一踏,木屑飞溅,残框崩裂。借着反冲之力,腰身一拧,右腿猛然蹬地,身形拔空而起。
梯云纵。
不是武当原版,也不是系统里存下来的完整轨迹,而是他用五十点融合硬生生拼凑出的一丝气势。此刻用出,体内两股真气猛地一震,一股刚猛直冲头顶,另一股却滞在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他咬牙,强行提气,硬将那股滞涩的劲顺着脊柱往下压。头顶横梁近在眼前,他肩头一撞,木屑纷飞,整座破庙都晃了一下。
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夜空漆黑,暴雨如注,城隍庙的屋顶在他脚下塌陷了一角,瓦片混着泥水哗啦坠落。他腾在半空,借着那一瞬的升势,双臂张开,像一只断翅的鸟,硬是滑出了三丈远,落在屋后一棵老槐的枝杈间。
树冠剧烈摇晃,雨水顺着叶脉成串滚落。他单膝跪在粗枝上,喘了口气,背上宋青书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还活着。”他低声说,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提醒那人。
可话音未落,身后庙顶接连几声爆响。瓦片炸开,人影翻跃而出,落地无声。六道黑衣身影呈扇形散开,刀光在雨中泛着冷芒。为首那人双刀交叉于胸前,雨水顺着刀脊流下,滴在泥里。
纪纲。
“跑得挺快。”他声音不高,却被雨声衬得格外清晰,“可惜你体内的气,比这天气还不稳。”
林风没答。他右手按在剑柄上,指尖微微发颤。刚才那一跃,耗掉了太多力气,识海里系统提示一闪而过:【梯云纵融合度47%,真气衔接存在断层,再次使用可能导致经脉撕裂】。
他闭了闭眼,试着回想谢晓峰最后那句话——“缓则清”。
急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强压体内乱窜的劲,而是缓缓引导,让太极剑的柔意与夺命十三剑的杀机一点点靠拢。肋骨处的钝痛稍稍减轻,但依旧悬在临界线上。
“你们要口诀?”他开口,声音沙哑,“我连一个字都没听过。”
“那你背上的人呢?”纪纲冷笑,“武当七侠的传人,被吊在地牢三天,就为了等你来救?天尊要的不是口诀本身,是要知道——谁能把它传出去。”
林风心头一紧。
原来如此。他们根本不在乎口诀是不是真的,他们在乎的是**传递者**。
“所以你是饵。”纪纲双刀缓缓抬起,“而他是鱼。”
话音落,他身后四名死士同时出手。弩弦轻响,四支短箭破雨而来,角度刁钻,两支奔面门,两支射向腿部关节。
林风翻身跃下树枝,剑未出鞘,仅凭手腕一抖,剑气横扫,将两支箭震偏。另两支擦过小腿,划破布料,留下浅浅血痕。
他落地不稳,踉跄半步,背上的宋青书险些滑落。他赶紧扶住,却发现对方眼皮微动,嘴唇轻轻颤了颤。
“……意守丹田……”声音极轻,像是梦呓,“……以心引气,不争……不抢……”
林风一怔。
这是《太极剑》的入门心法。
可宋青书不是昏迷了吗?
他来不及细想,纪纲已欺身逼近,双刀交错,一记“剪虹”直取咽喉。刀风带起的雨水像鞭子抽在脸上,林风侧头避过,剑终于出鞘,迎上刀锋。
铛!
火星在雨中炸开,瞬间熄灭。林风只觉手臂一麻,对方力道极大,且刀法狠辣,招招锁喉、扣腕、斩筋。他被迫连连后退,每退一步,脚底泥泞就陷深一分。
“你撑不了多久。”纪纲一边攻,一边低语,“我知道你在调和真气。可你知道燕十三为什么死吗?不是败给谢晓峰,是他自己控制不住第十五剑。你现在,就在走他的路。”
林风不答,只是一步步往后挪,剑招紧凑,不敢有丝毫松懈。可体内那股滞涩感越来越重,仿佛有东西堵在胸口,越积越多。
忽然,宋青书又喃喃一句:“……剑是死的,人是活的……顺它……不是压它……”
林风眼神一亮。
顺它。
不是压制,不是对抗,是顺着它的走向,像水流绕石,自然前行。
他猛地松开对真气的掌控,任由那两股气息在经脉中游走。太极剑的柔劲先行,如溪水缓行;夺命十三剑的杀意随后,如暗流涌动。两者原本互斥,可在这一刻,竟因“顺”字诀,缓缓贴合。
识海提示变了:【真气调和进度68%,建议维持当前运行路线】。
他抓住机会,剑势突变。
不再是被动格挡,而是主动前压。剑尖轻颤,划出一道弧线,竟是太极剑中的“揽雀尾”,可下一瞬,手腕一沉,力道陡增,又转为夺命十三剑的“断魂式”。
纪纲瞳孔一缩,急忙后撤,但已迟了半步。
剑锋擦过他左肩,看似轻巧,实则剑气透体而入。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左臂顿时无力垂下。
“你……用了太极剑?”他瞪着林风,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我没用。”林风喘着气,“我只是……让它自己出来。”
纪纲脸色阴沉,抬手一摸肩头,掌心全是血。他盯着血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扔在地上,“慕容秋荻说了,只要你往断魂崖走一趟,她就把剩下的口诀给你。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到那儿。”
林风没捡令牌,只看着他。
“你走不了。”他说。
“我不需要走。”纪纲冷笑,“我只需要让你知道——路在哪。”
说完,他猛然抽出腰间短刃,反手一刀,砍断自己左臂。鲜血喷涌,他却面不改色,借着剧痛带来的爆发力,翻身跃入密林深处。其余死士紧随其后,转眼消失在雨幕中。
林风站着没动。
雨还在下,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衫、剑刃。他低头看了看宋青书,那人又昏过去了,但呼吸比之前稳了些。
他缓缓蹲下身,把人重新背好,站起身时,望了一眼远处山影。
断魂崖。
他没去过,但听说过。那是谢晓峰当年跳崖的地方,也是燕十三埋剑之处。如今,有人在那里等他。
他迈步向前,脚踩进泥水里,发出轻微的咕咚声。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
方才交手时,剑气入体的那一瞬,纪纲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是痛,也不是惊,而是一种……确认。
好像他早就等着这一剑。
林风低头看向自己的剑尖,雨水顺着刃口流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剑身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纹,从护手处延伸至中段,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开的。
他记得,这剑,是从赌坊老板手里夺来的。
当时,那人用的,正是梯云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