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还在抖。
慕容天掌心合拢，指节泛白，像是攥着一根看不见的线。林风能感觉到那股劲从地底下往上爬，顺着脚底钻进小腿，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挠。他没动，剑也没收，只是把重心往下压了半分，手指贴着剑脊，一寸寸往前推。
就在这时，识海里突然跳出一道光。
【检测到宗师巅峰对手（慕容天），可发动高级功法融合，消耗500融合点，融合其“蛊剑双绝”（含毒蛊操控术与断剑再生技）】
倒计时跳了出来：3…2…
林风眼皮一跳。五百点，是他攒了快两个月的家底。这数字在他脑子里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喝：“别信它！”
是阿吉。
他声音比刚才更哑，像是喉咙被砂石磨过，话出口时还带着一丝颤音：“他的蛊，是养在骨髓里的东西，你融了，就是请鬼上身。”
林风手指顿住。
他还记得上次融合夺命十三剑残意时，夜里做梦都在数自己杀了多少人；那次太极剑圆转之势入体，连走路都变得慢吞吞的，好像一举一动都在画圈。可这次不一样，这是活生生的蛊虫，会钻、会咬、会往血肉里扎根的东西。要是真融进去，谁知道哪天醒来，自己也变成个披着人皮的虫窝？
他刚松开一点力道，眼角却猛地扫到一道影子动了。
不是前面，是后面。
一个女人从破庙侧墙绕出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刃口在月光下泛青。她走得不急，也不躲，像是早就算准了这个角度没人看得见。
林风认得她——慕容秋霜。
他张嘴要喊，可已经晚了。
那一匕首直冲阿吉后心而去，速度不快，但稳得吓人，像是闭着眼都能扎准位置。
“阿吉！”林风吼了一声，脚尖猛地点地，整个人横着扑出去，想撞开阿吉。
可阿吉站着没动。
不是不想躲，是动不了。旧伤压着身子，右腿一软，只偏了半个肩的距离。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的刹那，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影。
是慕容秋荻。
她撞得不算用力，甚至有点踉跄，肩上的血迹还没干透，这一撞又裂开了口子。但她还是硬生生把阿吉推出了半尺。
匕首擦着阿吉的衣角划过，扎进了慕容秋荻的左肩胛骨缝里。
一声闷响。
血溅出来的时候，连风都停了。
“姐姐！”慕容秋霜手一抖，匕首差点脱手，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像是看见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林风落地未稳，剑锋已出鞘三分，寒光直逼慕容秋霜咽喉。但他还没来得及递进，手腕忽然一沉——三条细如发丝的黑线从慕容天袖中射出，缠上了他的剑身，顺着金属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发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燕十三，你的剑……现在是我的了。”慕容天冷笑，五指缓缓收紧。
林风咬牙，真气逆冲而上，沿着手臂奔涌而出，震得剑身嗡鸣作响。可那三条黑线越缠越紧，像活物一般吸住剑刃，竟开始往内渗。
他低头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倒计时归零。
融合选项消失了。
他没后悔。
因为在那一刻，他选择了听阿吉的话——有些力量，不该轻易碰。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手里的剑拿回来。
“你还愣着？”阿吉靠在墙边，一只手撑着竹枝，另一只手按在胸口，说话时气息断断续续，“他控的是剑，不是你的人。你要是把自己当兵器使，那才真是输了。”
林风咧了下嘴：“你说得轻松，我现在拔都拔不动。”
“那就别拔。”阿吉喘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学新招吗？现在正好试试——不用剑的剑法。”
林风一怔。
不用剑的剑法？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山道上，阿吉用一根枯枝挑飞三支冷箭的样子。那时候他还在想，这老头是不是装高深，现在才明白，有些剑意根本不需要铁器来承载。
他慢慢松开五指。
长剑仍在原地，被蛊丝牢牢缠住，微微颤动。
但他人退了半步。
慕容天眉头一皱：“你想干什么？”
林风没答，只是抬起右手，两指并拢，在空中轻轻一划。
就像在纸上写字。
一道微弱的气流随之荡开。
“你疯了？”慕容秋霜盯着他，“空手对蛊剑？”
“我没疯。”林风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总把‘剑’字看得太重。剑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他说完，忽然抬脚，一脚踹在剑柄上。
长剑受力前冲，带动蛊丝绷紧，而他本人却借势跃起，两指顺势往前一送——
指尖划过的轨迹，竟与刚才剑锋所指完全一致。
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
慕容天脸色骤变，急忙挥手抽回蛊丝，身形急退。
可还是慢了一瞬。
剑气掠过他袖口，布料应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暗色纹路，像是某种符印刻在皮肉上。
林风落地时膝盖一软，扶了下墙才站稳。
“咳……看来这招还得练。”他抹了把嘴角，“不过好歹没白费力气。”
阿吉看着他，忽然低声笑了下：“你倒是学得快。”
“那当然。”林风耸肩，“我可是每天都在挨揍中进步。”
慕容秋霜站在原地，匕首仍插在姐姐肩上，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她看着慕容秋荻，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慕容秋荻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抬起头，盯着妹妹：“你从小就不爱说话，我以为你是怕生。后来才知道，你是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不愿告诉别人。”
“我不是为你来的。”慕容秋霜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是为他。”
她指向慕容天。
“我知道他利用我，也知道他拿我当棋子。可只要我能完成任务，我就还能活着。可你不一样——你总是挡在我前面。”
慕容秋荻没动，只是轻轻把匕首从肩上拔了出来，血立刻涌出，浸湿了半边衣裳。
“那你告诉我，”她说，“你现在是想杀我，还是想让我帮你？”
慕容秋霜没答。
林风看着这对姐妹，忽然觉得这场仗打得越来越不像打架，倒像是在拆一堆乱缠的线头。
他扭头看向慕容天：“喂，你那边还有没有别的虫子？要不要一起放出来热闹热闹？”
慕容天站在远处，袖口破损，面色阴沉，却不慌乱。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
地面上几片碎铁开始震动。
那是之前被震散的剑片，此刻正一片片浮起，在空中缓缓旋转，边缘泛起幽绿光泽。
“你以为，毁了一次金蛊，就能赢？”他声音低沉，“我的剑，从来不靠一条虫活着。”
林风眯起眼：“所以你是打算用烂铁片糊弄我们？”
“不是糊弄。”阿吉忽然出声，“他是要把那些碎片炼进土里，让整片地都变成他的剑。”
林风一愣：“你是说……这地方马上就要变蝎子窝？”
“差不多。”阿吉点头，“你最好在它成型前离开。”
“那不行。”林风摇头，“我刚找到点手感，这时候走多可惜。”
他说着，两指再次并拢，对着空中划了一道。
这一次，剑气比刚才更凝实了些。
慕容天眼神一凛，双手猛然合拢。
碎铁片瞬间聚合，化作一柄半透明的虚剑，悬浮于掌心之上，剑身流动着墨绿色的纹路，如同活物呼吸。
风忽然变了方向。
吹起地上的灰，卷着血滴，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林风站在原地，手指未落。
阿吉靠在墙边，竹枝轻点地面。
慕容秋荻捂着肩头，缓缓后退一步。
慕容秋霜仍握着空匕，站在两人之间，目光游移不定。
而那柄由碎铁与蛊气凝成的剑，正一点点压向林风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