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还握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慕容秋荻站在洞口,紫衣未动,眼神却像刀锋扫过岩壁上的每一道痕迹,最后落在铁真真手中的颅骨上。
她没说话,但空气已经绷紧如弦。
林风侧身半步,将铁真真挡在身后。他能感觉到她呼吸急促,几乎贴着他背脊起伏。刚才那句“姑父……对不起……”还在耳边回荡,可现在不是追忆的时候。
“你来得巧。”林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洞内低鸣的余响,“刚打开棺,你就到了。”
慕容秋荻轻轻抬手,玉簪在幽光下泛出冷色。“我等这一天,比你想象得久。”
话音落,袖中寒光一闪。
三道银针破空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直取林风咽喉、心口与右肩旧伤处。这不是普通暗器手法,轨迹带着剑意的弧度,又夹杂着极细密的颤动,像是某种机关术与剑气融合后的产物。
林风早有防备。太极剑意瞬间流转,长剑横划半圈,剑锋不迎针尖,而是以柔劲牵引其方向。三枚银针擦着剑刃偏转,钉入石棺边缘,发出“叮、叮、叮”三声脆响,针尾犹自轻颤。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谢家剑法·穿心引 与 唐门秘技·蜂尾针 融合技,是否记录?】
他没理会,目光紧盯慕容秋荻:“你若真是为亲人讨命,为何二十年隐而不发?如今现身,是怕我们先找到真相?”
慕容秋荻嘴角微动,似笑非笑。“真相?”她缓缓向前一步,“你以为这里面的东西就是真相?一件烧焦的衣服,一封血书,一块头骨?燕十三,你不过是个借壳重生的外人,连谢晓峰的影子都没见过,也配谈真相?”
林风不动声色,体内真气悄然运转,压制住左肩裂开带来的滞涩感。他知道她在激怒自己,也在试探他的底细。
可还没等他回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姑姑……”
铁真真踉跄上前半步,脸色发白,手仍紧紧攥着那颗颅骨。她看着慕容秋荻,眼中翻涌着震惊、困惑,还有藏不住的痛。
慕容秋荻脚步一顿,目光终于从林风身上移开,落在她脸上。那一瞬,她眼中的冷厉竟裂开一丝缝隙。
“你还活着。”她喃喃。
“我娘把我塞进枯井时,说千万别让你找到我。”铁真真声音发抖,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说,你是谢家的仇人。”
“我是仇人?”慕容秋荻冷笑,“那你可知那一夜是谁杀了我姐姐?是谁一剑斩下她头颅,连同腹中三个月的孩子一起毁掉?!”
铁真真浑身一震。
林风立刻察觉不对,掌心凝聚一丝剑气,轻轻震向她足踝。她一个趔趄,退后半步,清醒过来。
“尸骨呢?”林风冷冷接话,“你说她怀胎三月,被谢晓峰所杀。可这里只有忠仆的头骨,没有女眷遗骸。你口口声声说他杀人,证据何在?”
慕容秋荻盯着他,眼神如冰。“你不信?那好——”她袖中再扬,又是三枚银针飞出,这次目标直指双目与膻中穴,速度更快,角度更诡。
林风挥剑格挡,剑气扩散成环,将银针尽数震偏。其中一枚擦过脸颊,留下浅浅血痕。
他抹去血迹,沉声道:“你用谢家剑法杀人,却说是谢家人作恶。你练的是他们武功,走的是他们路子,如今反过来清算血脉至亲,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慕容秋荻终于动了,一步踏入密室中央,紫衣翻动间,十指连弹,数十枚银针如雨洒出,每一根都带着细微剑鸣,竟在空中交织成网,封锁四方退路。
林风横剑护身,太极剑意化旋涡般旋转,将大部分银针卷偏。但仍有几根穿透防线,钉入地面,针尾嗡嗡震动,释放出淡淡腥气。
毒针。
他屏息后撤,同时拉住铁真真手腕,低声:“别看她眼睛,她在用言语乱你心神。”
铁真真咬唇,死死盯着那枚刻着“忠仆死,主不负”的颅骨,忽然抬头,声音拔高:“姑姑!你说阿吉哥杀了你姐姐,那你可知道那一夜是谁带兵围府?是谁放火烧了西院枯井?是我娘把我推进去的!她临死前念叨的,就是‘别让秋荻找到你’!”
她指着颅骨额心那道剑痕:“这是‘断情式’没错,可你也练过谢家剑!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剑,是你下的?!”
空气骤然凝固。
慕容秋荻的动作停了。所有银针静止在空中,随后纷纷坠地。
她看着铁真真,嘴唇微微颤抖。“你以为……我是为了权势才动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动手。”铁真真声音低下去,却更坚定,“我只知道,那一晚之后,整个谢家只剩下我和这颗头骨。你们一个个都说阿吉哥疯了、杀人了、灭门了,可没人问过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辩?为什么要把衣服留在这儿,把口诀传给我?”
她举起手中玉佩,那是谢家嫡系信物,雕工精细,梅花半开。
“你说他是凶手,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等我来?为什么要留一句话让我活下去?”
慕容秋荻死死盯着那块玉佩,脸色变幻不定。她伸手想碰,却又收回。
林风趁机调息,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推进,压下因连续运功引发的酸胀。他看出两人之间不只是敌对,更有割不断的血缘牵连。
“我不知你们恩怨。”他站直身体,长剑斜指地面,“但我知道,真相不该用仇恨掩盖。你要复仇,可以找谢晓峰本人。牵连无辜,不是剑客所为。”
“无辜?”慕容秋荻猛地转向他,眼中火光重燃,“谢家掌天下剑道,却任由外敌渗透、叛徒横行,还不算罪?你不过是个外来者,靠着别人的身体活下来,也配谈谢家是非?”
“我是谁不重要。”林风握紧剑柄,“重要的是,谁在说谎。你送来地图,让我们找到这里,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需要确认什么?否则,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
慕容秋荻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以为这局是我在布?告诉你,二十年前那一夜,我就输了。我姐死了,孩子没了,我也成了江湖人口中的妖女、疯子。可我不甘心,所以我查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当有人真正打开这石室时,看看谁能说出真相。”
她目光再次落在铁真真身上。“而你……竟还活着。”
铁真真挺直脊背,泪水滑过脸颊,却没有低头。“我不是谢家人又如何?我守了二十年的秘密,听了一辈子的谎言,今天终于明白——真正毁掉谢家的,不是剑,是你们这些不肯放过过去的人。”
话音落下,密室内一片死寂。
岩壁上的剑痕仿佛仍在低语,血书静静躺在石棺旁,颅骨空洞的眼窝对着三人,像在见证一场迟来的审判。
林风缓缓收剑归鞘,左手仍护在铁真真身前。他知道这一战暂时不会继续,但危机远未解除。
慕容秋荻站在原地,紫衣微动,眼神复杂难辨。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出手,只是望着那件月白色长衫,久久不语。
铁真真蹲下身,将颅骨轻轻放回暗格,手指抚过那行“忠仆死,主不负”,低声说:“我答应你,不会再迟到。”
林风看着她,又看向慕容秋荻。这个密室藏着太多秘密,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死去的人。
是活着却不愿醒的人。
就在此时,铁真真忽然抬头,望向洞口方向。
她的表情变了。
林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洞外走廊尽头,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缓缓走来,脚步轻缓,像是梦游一般。
那是个孩子,衣衫破旧,脸上沾着灰,可眉宇间的轮廓,竟与石室中央那件月白衣襟上的梅花印记隐隐呼应。
铁真真猛地站起,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