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得树梢低垂,林风靠在树干上的身体缓缓动了。他右手从剑柄松开,指尖在泥土上蹭了两下,像是要把刚才那场拼杀的余劲甩出去。铁真真蹲在一旁,手还搭在他肩头,察觉到他动作,立刻抬头。
“你要走?”
“不能留。”林风嗓音仍哑,但比之前稳了些,“那人不会一个人回来。”
她没再问,只是默默把包袱背好,短刀插回腰间。动作利落,却透着股紧绷的谨慎。
林风撑地起身,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他咬牙挺住,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纸面粗糙,边角卷起,上面用炭笔勾了几道山势,中间一个红点,写着三个小字:隐龙镇。
“认得这地方吗?”他问。
铁真真凑近看了一眼,摇头:“没去过。听说那边山多路窄,商队都绕着走。”
“有人去,是死路;有人去,是活路。”林风盯着地图,低声说,“我得去看看。”
她抬眼看他:“你确定那儿有线索?”
“不确定。”他笑了笑,“可眼下能走的路,就这一条。”
话音落下,他掌心一热,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隐龙镇图”,是否启动扫描?】
确认。
片刻后,信息弹出:【此地为谢晓峰退隐前最后出现地点,融合点+20。关联人物:阿吉。身份未明,推测为化名。】
林风眼神微动,没吭声。
铁真真却忽然开口:“等等……你说‘阿吉’?”
他点头。
“我听过这个名字。”她声音低下来,“早年在城南杂院,有个男人总在酒馆后巷扫地。穿件灰布衫,脚上草鞋磨破了也不换。大家都叫他阿吉。没人知道他从哪来,也没人敢惹他。”
林风眯起眼:“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天尊的人来了三个,说他偷了慕容家的剑谱。动手的时候……”她顿了顿,“他只拔了扫帚上的铁条,三个人全躺下了。第二天,他人就不见了。”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扫地的阿吉,会神剑三式?这话本里才有的事。”
“可那是真的。”铁真真盯着他,“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他收起地图,拍了拍灰,“我是觉得,要是天下第一剑真躲在巷子里扫地,那这江湖,也太不讲理了。”
她没笑,只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就算他是假的,也得我去看看是真的假,还是假的真。”林风活动了下手腕,体内经脉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根绳子勒着骨头来回拉扯,“再说了,我现在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凭什么不信别人改头换面?”
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嘀咕一句:“你也有名字的。”
“哦?”他挑眉,“叫啥?”
“林疯子。”她脱口而出,随即扭头避开他的目光,“街坊小孩都这么喊你,说你练剑练魔怔了,半夜对着石头砍。”
林风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树叶簌簌响。笑完,他揉了揉肋下的伤,龇牙咧嘴:“这外号挺准。”
她也忍不住抿了下嘴,但很快又绷住脸:“所以你是真打算用轻功赶路?三百里山路,你刚跟人打完一场,现在连站都费劲。”
“我不用轻功,就得走十天。”林风耸肩,“等我走到,隐龙镇怕是连砖都被人撬走了。”
“那你带着我,更慢。”
“你不跟着,我更不放心。”他瞥她一眼,“上次你扔刀那一下,差点让我背上整个峨眉的追杀令。”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语气缓下来,“你怕我死。可你要真想帮我活着,就得学会等我一句话。”
她低头搓了搓手指,没反驳。
林风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翻腾,系统自动调出剩余融合点:78。刚才那一战耗得狠,但还能撑一次长途奔袭。
【建议使用梯云纵赶路,预计消耗融合点40,持续时间约两个时辰。】
行。
他闭眼默念确认,掌心微微发烫,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暂时压住了撕裂般的痛感。
睁开眼时,他已抬起右手:“来吧,抓紧。”
铁真真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凉,指节有些粗,显然是常年握刀留下的茧。
“别松。”他说。
下一瞬,脚下发力,身形腾空而起。
夜风扑面,林木飞退。梯云纵掠过树冠,两人如燕穿林,身影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林风控制着力道,每跃一段便稍作停顿,借力再起,避免一口气耗尽。
铁真真起初还有些慌,抓着他手腕的手越攥越紧,后来渐渐适应,反倒开始观察四周。
“你这轻功……跟刚才那老头用的不一样。”她贴着他耳边喊。
“当然不一样!”林风回,“他那是峨眉正宗‘凌虚步’,讲究稳、准、连绵不断。我这是东拼西凑的野路子,能跳就不错了。”
“那你这套是谁教的?”
“没人教。”他落地一滚,顺势跃上一块山岩,“我自己琢磨的。本来只想逃命用,没想到还真能当赶路工具。”
她忍不住笑出声:“那你这身本事,全是捡来的?”
“差不多。”他喘了口气,“剑法是从死人堆里看的,内功是偷听老道士讲经记下的,轻功……纯粹是被狗追出来的经验。”
她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松手。
林风也咧了咧嘴:“笑够了就别松手,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话音未落,前方山道拐弯处,一片乱石堆横在路中。月光下,几块巨岩歪斜着,像是山体滑坡后留下的残迹。
林风放慢速度,落在石堆边缘。
“歇会儿?”铁真真问。
他点头,靠着一块岩石坐下,顺手从包袱里摸出半块干饼递给她。她接过去,啃了一口,皱眉:“这啥味?酸的。”
“霉了。”他面不改色,“但能吃。”
她翻了个白眼,还是继续嚼。
林风仰头望着夜空,北斗七星斜挂西天。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真真,你说那个扫地的阿吉……他有没有使过一招特别慢的剑?”
“慢?”
“对。不是快,也不是狠,就是很慢。慢到你都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被人砍死,可偏偏没人碰得了他。”
铁真真想了想:“有次我看见他拿铁条挑开水面上的一片叶子。动作是慢,但……水都没晃。”
林风眼睛亮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她问。
“猜的。”他收回视线,“有些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活着的。”
她不懂,但没再问。
远处传来一声夜枭啼叫,林风耳朵一动,立刻抬手示意安静。他缓缓站起,目光扫向山道下方。
黑影未动,风也停了。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走吧,再赶一段。”
铁真真起身,刚要迈步,忽然停下:“林风。”
“嗯?”
“如果到了隐龙镇,发现那个阿吉……真是谢晓峰呢?”
林风站在原地,背对着她,月光照出他肩头一道未愈的血痕。
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那就看看,天下第一剑,到底愿不愿意见一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