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外界风雪带来的寒意,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彻底看透的冰冷。林溪站在牧魂者长老面前,那双旋转的星云之眸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骨骼,直视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包括…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核心。外来者…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恐惧如同毒蛇,缠绕心脏。但他攥紧了左手中的蔽天仪碎片,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弱的荆棘共鸣,如同最后的锚点,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心神。司幽月…烬前辈…敖璃…辰龙域主…神朝…一幅幅染血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最终化为不容退缩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喉咙口的腥甜,迎向那双非人的眼眸。
“我…为守护而来。”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守护我所珍视的人,反抗…强加于身的命运,以及…试图吞噬一切的强权。”
他简略地,却清晰地讲述了被迫卷入辰龙域纷争、司幽身中蚀毒、获得荆棘之心、遭遇辰龙域主与神朝追捕、结识烬、龙魂契约、夺取蔽天仪碎片…一路的生死逃亡,染血的荆棘之路。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外来者”身份,也没有隐瞒对十二域主和神朝的敌意。在这位深不可测的长老面前,任何遮掩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当他讲到龙魂契约——诛杀敖苍、夺取星核、修复蔽天仪时,大殿墙壁上那些如同星辰般的微光似乎同时闪烁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古老意志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长老静静地听着,星云之眸毫无波澜,直到林溪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洞穿万古的沧桑。
“荆棘…星核…蔽天仪…龙魂契约…很有趣的纠缠。”他微微抬手,那只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手指向林溪紧握的碎片,“你可知,你手中之物,并非简单的‘钥匙’或‘碎片’?”
林溪一怔。
“它是‘种子’。”长老的声音如同吟诵古老的预言,“上一纪文明‘灵能纪元’最终极的造物之一,‘寰宇蔽天仪’破碎后,残留的核心‘源种’。它并非死物,它在生长,在寻找…复苏的契机。而你,外来者,你的灵魂波动,你的荆棘之躯,还有你身边那女孩的荆棘之心,都是它渴望的‘土壤’和‘养料’。”
源种?生长?林溪心头剧震,低头看向掌心冰冷的碎片, suddenly感觉它仿佛有了生命,正在轻微地搏动。
“敖苍…辰龙域主…”长老继续道,星云之眸中似乎有冰冷的寒光闪过,“他囚禁敖璃,搜寻星核,并非仅仅为了向神朝献媚。他…或许比你们想象的,更早察觉了‘源种’的秘密。他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掌控辰龙域,而是…借助星核和源种的力量,窥探…甚至…取代…”
取代什么?长老没有明说,但那未竟之语带来的寒意,让林溪如坠冰窟。敖苍的野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
“至于神朝…”长老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那群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天神’,他们的‘天视’系统,不过是拙劣模仿上古蔽天仪的残次品。他们恐惧真正的蔽天之力重现,那会彻底动摇他们统治的根基。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摧毁任何与蔽天仪相关的‘痕迹’。”
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林溪的认知。世界的真相,远比他所见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牧魂者…为何告诉我这些?”林溪艰难地问道,“你们…又在这场纷争中,扮演什么角色?”
长老缓缓踱步,暗蓝长袍曳地无声,仿佛滑行于星海。“牧魂者,守望‘遗骸’,梳理‘回响’。我们不属于任何域,也不臣服于神朝。我们只关注世界的‘平衡’与‘痕迹’的存续。”他停下脚步,星云之眸再次锁定林溪,“当前的‘平衡’早已被神朝和贪婪的域主打破。而你的出现,你带来的‘源种’和‘荆棘’,是变数,也是…一丝微弱的‘回响’,指向另一种可能的未来。”
他伸出手,那只星光之手轻轻点向林溪的眉心。林溪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一股清凉、浩瀚、带着无尽星辰信息的洪流瞬间涌入林溪的识海!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传承,一种关于这个世界真正格局、力量体系、上古秘辛的庞大信息!
他“看”到了十二生肖域并非世界的全部,只是神朝统治下相对独立的区域;看到了广袤的无主之地、危险的远古秘境、以及像北境遗骸这样的流放之所;看到了力量境界的清晰划分——炼体、凝煞、化龙、真龙…以及其后的传奇境界;更看到了神朝那笼罩四野的“天视”网络,以及其下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世界的画卷,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残酷,在他面前展开。
信息流停止。林溪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眼中却充满了震撼和明悟。
“现在,你明白了?”长老的声音传来。
林溪重重地点了点头。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前路也从未如此清晰。
“牧魂者…能助我?”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希冀的火焰。
长老沉默了片刻,星云之眸微微流转。“北境遗骸,能为你提供暂时的庇护,隔绝天视。银椤精通上古医阵和机关术,或许能缓解你同伴的蚀毒,修复你身体的损伤。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关于辰龙域和敖苍的情报。但…”他话锋一转,“牧魂者不会直接介入域主与神朝的战争。我们的力量,用于守望,而非征伐。最终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这已是意料之外的巨大帮助!林溪深深一揖:“足够了!多谢长老!”
“不必谢我。”长老转身,重新望向墙壁上的无尽微光,“这是‘回响’的选择。去吧,银椤会带你去见你的同伴。魁山会告诉你外面的情况。记住,时间…不多了。敖苍得到星核钥匙的时间,可能比你们想象的更早…”
林溪心头一紧,再次行礼,转身快步走出大殿。
殿外,风雪依旧。银椤如同冰雕般静立等候,见他出来,也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引着他走向另一座较小的木屋。
推开门,温暖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司幽月安静地躺在一张类似的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眉心印记稳定,蚀毒纹路并未浮现。一位穿着同样素净袍服的老妇人正坐在一旁,手中捻着几根银针,针尖流淌着柔和的白光,缓缓刺入司幽月的穴位。
看到林溪进来,老妇人微微点头,示意无碍。
林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他走到榻边,轻轻握住司幽月冰凉的手。似乎感受到他的气息,司幽月灰蓝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本源损耗太大,灵识陷入深层休眠修复。”老妇人声音温和,“性命无碍,但何时苏醒,看她自身的意志和造化。至于蚀毒…”她叹了口气,“老身只能暂时加固封印,延缓其反噬。根治之法,或许…仍在蔽天仪,或在其他机缘。”
林溪默默点头,将司幽月的手贴在自己额头,心中默默立誓。
这时,屋门再次被推开,魁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小子,你醒得倒是时候。”他声音低沉,“外面的‘老鼠’越来越多了,还来了几条更讨厌的‘疯狗’!寅虎域的‘裂风爪’也摸到了边缘,看来你身上的麻烦,不止一窝老鼠惦记。”
寅虎域?林溪眉头紧锁,想起了影虎。
“裂金卫和裂风爪暂时被灵骸风挡在外面,但他们正在尝试构建临时传送阵。”魁山看向林溪,眼神锐利,“牧魂者能提供的庇护时间有限。你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决定下一步行动。”
压力如山般袭来。林溪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空乏的经脉和残破的荆棘星骸躯,目光却愈发坚定。
他看向昏迷的司幽月,又看向手中的蔽天仪碎片。
“银椤姑娘,”他转向一旁沉默的银发女子,“请问,哪里可以让我尽快恢复?任何方法,任何痛苦,我都可以承受!”
银椤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机关手轻轻抬起,指向屋外风雪弥漫的某个方向。
“北境有一处,‘星骸骨井’。”她的声音依旧清冷,“那里是上古星辰坠落之地,残留着狂暴的星辰之力和破碎的灵魂碎片。危险,但若能承受其力,或能加速修复你的荆棘星骸之躯。只是…过程,如同炼狱。”
星骸骨井?炼狱?
林溪没有丝毫犹豫。
“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