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一声悠长而略显疲惫的汽笛声中,缓缓驶入了凤州这个依山傍水、规模不大的小站。
站台上人群熙攘,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后的烟尘味,汗水味与远方山野带来的清新湿气混合的独特气息。
安逸背着他那个略显空荡的旧背包,随着略显拥挤的人流慢慢挪下火车。
脚踏在坚实的水泥站台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系统出品的【伪装的眼镜】,指尖不着痕迹地确认了一下人皮面具边缘与皮肤贴合无误。
同时保持着【气质微调】技能的持续运转,让自己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普通,容易被人忽略”的微弱气场,像一滴水努力融入河流。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透过那副看似普通的镜片,谨慎而快速地扫视着喧闹的站台。
很快,他就在出站口附近那根斑驳的柱子旁,看到了几个镌刻在记忆里的身影。
无三省和潘子站在一起,无三省正皱着眉头,手指点着摊开在掌心的一份简陋地图,嘴唇微动,似乎在和潘子低声确认着什么。
潘子则身体微微绷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往来的每一个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稍远些,无邪和胖子凑在一块,胖子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夸张的动作,似乎是在模仿墓里的某个惊险瞬间,逗得旁边的无邪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笑意。
安逸深吸了一口带着煤烟味的空气,伸手压了压头上那顶同样普通的棒球帽帽檐,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刻意控制着步伐,走得不算快,甚至带着点初到陌生之地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迟疑和拘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小心翼翼维持的伪装边缘。
最先注意到他这个“陌生”身影靠近的是无邪。
无邪的目光原本带着笑意追随着胖子的比划,无意间扫过这个独自走来,穿着黑色运动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茫然的年轻人时。
先是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困惑,随即像是脑中某个模糊的印象与眼前之人逐渐重叠,眼睛微微睁大,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惊讶,试探性地喊道:
“安逸?是……是你吗?”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相对熟悉的几人圈子里,却足够清晰。
这声呼唤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无三省和潘子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如探照灯般射了过来。
胖子也停止了夸张的表演,扭过头,几道带着惊讶的目光,毫无遮挡地落在了正慢慢走近的安逸身上。
安逸适时地停下脚步,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带着点被熟人认出后的局促,带着点气音应道:
“无邪哥,三爷,潘子哥,胖哥。”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们听清。
“嚯!我滴个乖乖!”
胖子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安逸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啪”一声结结实实地拍在安逸那看起来单薄的后背上,拍得他控制不住地向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撞进胖子怀里。
“安子!真是你啊!好家伙,这一捯饬,胖爷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眼镜换新的了?嗯,这副瞧着顺眼点!这小身板看着也比之前挺直了些!之前埋汰样是故意给我们的吧?”
【与胖子接触(拍背,近乎揽入怀)完成。】
【奖励:积分+8。】
安逸被招呼拍得喉咙发痒,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脸上迅速泛起一丝被说中心事般,他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带着点难为情:
“之前一个人在外面跑,总觉得……那样不容易惹麻烦,安全点,现在,现在不是跟着三爷和你们嘛,就……就稍微收拾了一下。”
这个理由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解释。
无邪也走了过来,站到安逸面前,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惊讶和欣赏,他上下打量着安逸,语气轻快:
“变化真的好大啊安逸!看着干净清爽多了,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这样真的挺好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安逸的肩膀以示鼓励,但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自然地收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暖。
潘子站在无三省侧后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评价:
“是比之前看着顺溜。”
他眼神中的审视,相较于前两次时,确实淡化了很多。
无三省的目光在安逸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几秒,他觉得眼前这个安逸,确实褪去了之前那种刻意又笨拙的违和感,多了几分洗净铅华后的平凡自然?但他没有将精力浪费在探究这种细微变化上,只是沉稳地开口,一锤定音:
“人齐了就好,别在站台耽搁,准备一下,等人到齐我们就动身。”
安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后背肌肉稍微松弛了些。
看来第一关算是勉强通过了,【气质微调】和【伪装的眼镜】的组合效果,成功地将他的“改头换面”引导向了“收拾干净,回归本真”这个相对合理且容易被接受的方向。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匀,一个带着懒洋洋如同大提琴般的声音,便从不远处轻飘飘地传了过来,精准地钻进他的耳朵:
“哟,这是哪儿来的迷路小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别是走错了片场吧?”
安逸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不用回头,那带着磁性与危险的声线已经告诉了他来者是谁。
黑瞎子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靠在了出站口另一侧一根剥落了油漆的柱子上,依旧是那副墨镜遮眼,嘴角噙着玩味笑意的模样。
他嘴里叼着根香烟,滤嘴被他用牙齿轻轻咬着,目光隔着深色的镜片,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牢牢锁定在安逸身上,好似在欣赏一件刚刚被发现颇有趣味的“新藏品”。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没有像胖子那样直接上手,而是在距离安逸极近的位置停下,微微俯身,凑近安逸的脸庞。
那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热意,若有若无地拂过安逸敏感的耳廓和侧颈皮肤,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新眼镜?嗯……款式是挺配你现在这副,乖巧样子的,小可怜。”
他刻意在“乖巧”二字上咬了重音,尾音拖长,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语调里充满了危险的探究。
“我倒是觉得,要是把这玩意儿摘了,底下藏着的说不定更耐看呢?”
说话间,他的手指甚至微微动了动,做出一个欲要抬手去碰触眼镜的暧昧姿态。
【与黑瞎子接触(极近距离俯身,气息拂耳,言语挑逗)完成。】
【奖励:积分+15。】
安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加速的跳动声在耳膜里轰鸣,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升温发烫,即使隔着人皮面具,他也仿佛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度。
他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慌乱地抬手扶住似乎要滑落的眼镜架,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和结巴:
“黑……黑爷,您就不要那我开涮了。”
黑瞎子低笑出声,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没再逼近,但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就在安逸被黑瞎子看得浑身不自在时,他感觉到一道平静却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张麒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人群边缘,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黑色连帽衫,背影孤直。他没有看任何人,仿佛只是恰好站在那里。但在安逸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极快地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安逸。
那眼神依旧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明显的惊讶。只是在视线掠过安逸戴着眼镜的脸庞和那身合体的普通衣物时,微微停顿了那么一刹那,仿佛只是确认了他的存在,随即又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感到意外。
这个认知让安逸的心跳漏了一拍。张起灵的平静,反而比他人的惊讶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