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闯过那段黑得窒息的甬道,前方总算有了点光,岩壁上爬着零星磷苔,幽绿的光裹着潮气,像撒了把碎鬼火,映在每个人脸上,连汗渍都泛着冷意。
潮气还裹着土腥气往衣领里钻,冷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潘子忍不住拉了拉衣襟,低声嘟囔了句。
“这鬼地方比冰窖还凉。”
虽弱,却够勉强看清路的轮廓,不用再伸手瞎摸,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跟从完全失明突然能看见似的,脚步都稳了些。
通道宽了些,不用再侧着身子挤着过,可地势越走越斜,脚下的苔藓滑得像抹了油,每走一步都得把鞋底蹭实。
“这破路走得胖爷脚都酸了,还净是岔路!”
王胖子揉了揉脚踝,语气里满是不耐,却还是乖乖跟着队伍,不敢掉队。
更麻烦的是,岔路多了起来,拐个弯就冒出来两条道,像天然迷宫似的往地底深处钻。无三省蹲下来,指尖蹭过地面的湿泥,突然顿住,指了指一块石头旁的浅印像是前人鞋底蹭出来的痕迹,张麒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轻轻点头,两人没说话,却凭着默契定了左边的道。
队伍走得更慢了,连胖子都没了再抱怨的劲儿,生怕走错道又撞上机关。
过一个窄拐角时,两边的石头凸得像獠牙,棱角锋利得能划开布。安逸背着的破背包没留神,那背包带子缝了好几回,针脚歪歪扭扭,侧面的搭扣早松了,是他用细绳子勉强拴着的,这下正好挂在尖石上。
“刺啦——”
布帛裂了声,在安静的通道里绕了圈,连远处“滴答”的滴水声都盖过了。
背包带被扯得狠,侧面帆布开了道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半块用油纸包着的压缩饼干,几节没用的旧电池,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纸。
安逸心都揪了,也顾不上怕,膝盖“咚”地磕在地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指尖还被地上的碎石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他却没工夫揉,手忙脚乱蹲下去捞,指尖先碰到油纸,又滑开了,急得额头冒了汗,这可是他全部家当,丢了就真没活路了。
跟在后面的无邪下意识弯了腰,想着刚才安逸指陷坑帮了忙,顺手递个东西也是应该。
他先捡起那半块饼干,拍了拍上面的水渍,刚要递过去,目光突然被地上一张纸勾住了。
那纸不是现代的,指尖碰上去能摸到纤维的纹路,还带着古墓特有的潮味,不像普通纸那样脆,泛黄的边儿磨得毛糙,一看就有些年头。
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纸面,能感觉到墨迹干了多年后留下的细微凸起,这绝不是用现代墨水画的。
纸上用黑墨画着复杂的几何图案,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线条画得极顺,没有一丝犹豫,旁边挤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一个都不认识,甚至比之前在爷爷的旧笔记里见过的战国秘文还要生僻。
无邪对古文字、符号最上心,骨子里的学者劲儿上来了,伸手把纸捡起来,凑到磷苔光下细看。
这一看,他眉头瞬间锁紧,呼吸都轻了,这图案邪门得很,跟他研究过的战国金文,铭文都不一样,透着股蛮荒的劲儿,可某些笔画的韵味,又像藏着点说不清的联系。
尤其是那几个反复出现的符号,绕来绕去却有规律,比他之前碰过的任何秘文都深,绝不是瞎画的,倒像某种失传的秘录,甚至是仪式蓝图。
“这是什么?”
无邪举着纸,看向还在捞东西的安逸,语气里藏不住惊讶。
“这上面的符号特别得很,你从哪儿弄来的?看着不像普通玩意儿。”
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满是探究,心里还隐隐想着:
爷爷的笔记里都没提过这种符号,这小子怎么会有?
安逸抬头一瞅,看见无邪手里的【考古笔记残页】,魂都飞了!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东西怎么掉出来了?要是被问起来源,总不能说系统抽奖送的吧?说了谁信?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奸细或者怪物!
“没……没什么!”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一把攥住那张纸,指节都泛白了,声音带着哭腔,尖得快破了音。
“就……就是我瞎画的!平时没事瞎涂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心里慌得要命,满脑子都是“别问了”“别怀疑我”,生怕自己被这个临时团队赶走,在这古墓里,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他慌慌张张把纸揉成一团,跟捏着烫手山芋似的,胡乱塞回背包的破口子里,塞的时候纸角还露出来一点,又赶紧伸手摁进去,指尖蹭到背包里的旧电池,硌得生疼也没在意。
心脏跳得飞快,“咚咚”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连后背都冒了冷汗,沾着衣服贴在身上,凉得刺骨。
脸颊烫得慌,幸好脸上有药膏和灰遮着,没露出煞白的脸色,也没人看见他眼底的慌乱和无助。
无邪的手还僵在半空,看着安逸这过激的反应,彻底愣住了,这谎也太假了。那纸的年头,墨迹渗进纤维里的沉淀感,还有那些符号的复杂度,连三叔都未必能懂,眼前这小子怎么可能“涂”得出来?
再说,要是真有这本事,他怎么会是现在这副狼狈样,背包破了大口子,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连膝盖磕疼了都不敢揉?
他看着安逸慌得眼神都不敢抬,手指还在微微发抖,连被划出血的指尖都忘了擦,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胀越大,这个人到底藏了多少事?之前的驱虫粉、指认机关,现在又冒出这张神秘的纸,哪一件都不像“普通怂包”能做到的。
安逸把背包往怀里紧了紧,头低得快碰到胸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一喘气就引来了更多追问。
而无邪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又好奇又警惕,像在看一个猜不透的谜题,他想起之前安逸指机关时的笃定,想起他用驱虫粉时的慌乱,再联系现在这张纸,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总觉得安逸身上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却把这事儿悄悄记在了心里,打算之后找机会再弄明白。
通道里的磷苔还在发着光,岔路深处的黑暗里,仿佛还有什么在等着,可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被这张突然出现又被慌忙藏起的纸,勾得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