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定情之后,江南之行的最后几日,仿佛都浸染了一层蜜糖般的色泽。单君临与林夕并未再游览新的名胜,而是更倾向于享受二人世界的宁静。他们或在别院临水的轩榭中对弈品茗,或在暮色中携手漫步于青石板巷弄,感受着江南初夏的温软与闲适。
林夕脖颈上那枚寒玉同心锁,贴着肌肤,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却让他心中无比熨帖。他时常会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玉锁上那繁复精巧的纹路,每一次触碰,都能想起单君临在西湖舟中那郑重的誓言,唇角便抑制不住地上扬。
单君临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亦是满足。他的夕儿,如此容易满足,一份真心,便能换来他全然的欢喜。
归期渐近,别院内的氛围似乎也悄然发生着变化。林夕注意到,仆从们收拾行装时,除了他们沿途购买的土仪和林夕收集的各类图纸材料外,似乎还多了一些封装严实、规格统一的箱笼,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内中所盛之物定然非同一般。
更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长风低声向单君临禀报:“……王爷,京中传来消息,一切均已准备就绪,只待王爷与王妃回銮。”
回銮?这词用得颇为正式。林夕心中微动,联想到单君临之前关于重新操办婚礼的承诺,一个念头愈发清晰起来。他按捺住雀跃的心跳,并未点破,只是看向单君临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甜软的期待。
返程那日,临安城的几位主要官员前来码头相送,态度比迎接时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意味。单君临依旧神色淡漠,略一点头,便护着林夕登上了座船。
回程的航线与来时大致相同,但心境已然不同。来时是充满新奇与探索的喜悦,归时则满载着甜蜜的回忆与对未来的笃定期盼。
船行水上,林夕依旧大部分时间待在他的小工坊里,整理着江南之行的收获,将那些灵感与见闻融入自己的机关设计中。单君临则似乎比来时更忙了些,书房中时常有加密的信件往来,但他总会严格控制时间,绝不让自己沉迷公务而冷落了林夕。
这日傍晚,林夕终于将那个受江南园林启发、改良后的自动取书系统最终图纸绘制完成,心情大好。他走出工坊,见单君临正站在船头,负手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他悄悄走过去,自身后环住单君临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
“王爷,在看什么?”
单君临感受到他的靠近,周身冷冽的气息瞬间柔和下来。他覆上林夕交叠在他腰间的手,微微侧头:“在看归途。夕儿,可想京城了?”
林夕在他背后轻轻摇头:“有王爷在的地方,哪里都好。”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羞涩的试探,“只是……有些想念王府里的……听竹苑了。”
他想念的,何止是听竹苑?更是那个或许正在被精心布置、等待着迎接一场盛大仪式的王府。
单君临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低笑一声,转过身,将他揽入怀中,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很快便能回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让林夕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他将脸埋在单君临胸前,嗅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归途亦是温情脉脉,充满了希望的曙光。
运河之水,载着满船的情意与秘密,向着帝都的方向,平稳驶去。
历时月余,南巡的队伍终于缓缓驶近京城码头。依旧是微服简从,悄无声息。
然而,当马车驶入摄政王府所在的街巷时,林夕便察觉到了不同。街道似乎被彻底清扫过,干净整洁;王府外围的侍卫明显增多,且个个精神抖擞,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肃穆与……喜庆?
马车在王府正门前停下。单君临先一步下车,随后转身,向车内的林夕伸出了手。
林夕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稳稳地扶下车。当他抬头望向王府大门时,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王府那两扇平日里总是紧闭的、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朱漆铜钉大门,此刻竟完全洞开!门廊下,以管家为首,所有有头有脸的管事、仆役、侍女,皆按品阶穿着崭新的服饰,整齐划一地肃立两旁,见到他们,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谨: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这阵仗,远比他们离府时要隆重得多。林夕心中讶异,不由看向单君临。
单君临面色如常,只淡淡说了声“起”,便握着林夕的手,牵着他,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一步踏入府内,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林夕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廊檐下悬挂的不再是年节时他带着人制作的各式花灯,而是统一制式、却明显更加精致华美的大红宫灯和琉璃穗子灯;所有的廊柱、门窗都重新油漆过,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就连脚下的青石板路,也仿佛被仔细清洗打磨过,一尘不染。
庭院中,原本的树木花草被精心修剪,点缀着彩绸和玉饰。更令人惊叹的是,府中多处景致都进行了巧妙的改造和提升。假山流水旁添了小巧的亭阁,回廊转角处设了精美的漏窗,甚至他还眼尖地发现,一些地方似乎预留了安装机关设施的基座……
这哪里还是他离开时那个虽然温馨却依旧难掩冷肃的摄政王府?分明是一座精心装扮、等待着迎接重大庆典的华美宫殿!
“王爷,这……”林夕环顾四周,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仍是感到难以置信。
单君临看着他惊讶的模样,眼中含笑,握紧了他的手:“喜欢吗?”
林夕用力点头,心头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充斥着:“喜欢!可是……这未免也太……”
“你喜欢便值得。”单君临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牵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林夕,穿过一道道焕然一新的回廊,朝着王府深处走去。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下人,无不恭敬行礼,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看向林夕的目光,除了往日的恭敬,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喜悦。
越往内走,喜庆的气氛越发浓郁。当他们终于走到听竹苑附近时,林夕再次愣住了。
听竹苑原本相对偏僻的位置,似乎经过了重新规划,与其他主要建筑的联系更加紧密。苑门被扩大,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簇新的匾额,上面是单君临亲笔所书的三个鎏金大字——“栖心苑”。
栖心……栖息心神之所。
林夕看着那两个字,眼眶微微发热。
“往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居所。”单君临在他耳边低语,“进去看看。”
林夕被他牵着,踏入焕然一新的“栖心苑”。苑内更是被改造得如同仙境一般。原有的竹丛更加茂盛翠绿,增添了更多奇花异草;那方他喜爱的山水景观被扩大,引入了活水,锦鲤嬉戏;他原本的工坊被保留并扩建,旁边还多了一间宽敞明亮、藏书丰富的书房,显然是给单君临准备的。
而他们居住的主屋,更是被布置得极致奢华与温馨。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换成了顶级的紫檀木和黄花梨,纱幔锦被皆是御用的云锦苏绣,触手柔软顺滑。屋内还增添了许多便利生活的精巧机关,比如自动开合的窗扇、隐藏式的储物格、甚至还有一个利用水循环保持恒温的沐浴间……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着筹备者的极度用心与雄厚财力。
林夕站在屋中,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属于单君临的细致关怀,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王爷……您……您何时准备了这许多……”他声音哽咽,几乎语无伦次。
单君临伸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将人拥入怀中,语气带着无比的珍视:“从决定那日起,便一直在准备。只想给你最好的。”
他的夕儿,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
林夕在他怀中用力点头,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与紧紧的回抱。他知道,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那份最盛大、最郑重的惊喜,还在后面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