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小区门口晃了晃,停稳后开门。苏然没急着下车,而是盯着前方那栋六层老楼看了几秒。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跳。
他记得上回出门时,阳台晾着一件刚洗的t恤,现在不见了。
这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张峰的消息还停在半小时前:“你去报警了吧?怎么样?”他始终没回。不是不想说,是怕一张嘴,连强撑的冷静都会崩。
他下了车,脚步放得很轻。楼道口的灯坏了,白天也昏暗。走到三楼拐角,他忽然停下——门前的地砖湿了一片,像是有人泼过水。门缝底下还卡着一点纸屑,像是从屋里被风吹出来的。
他没开门,转身退到对面巷子角落,靠墙站定,闭上眼。
读心术缓缓铺开,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扫过周围三栋楼。几股杂乱的情绪浮上来:不耐烦、警惕、还有一丝得意。一个念头断断续续钻进脑海:“……门没锁,就等他回来……头儿说,让他长点记性。”
苏然睁开眼,冷笑了一下。
原来不是警告,是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摸出钥匙,慢慢走上最后一段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实,像是在告诉对方:我来了,别躲。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不是臭,也不是霉,是油漆混合着清洁剂的味道,刺鼻得很。
门口墙上,一行红字歪歪扭扭地喷着:“停播,否则毁你一切”。
漆还没干透,顺着墙皮往下淌,像一道结不了痂的伤口。
他跨过门槛,鞋底踩到一块碎玻璃。屋里乱得不像样——电脑主机被拆开,零件散了一地;床垫翻在一边,弹簧露在外面;直播用的补光灯倒在地上,灯罩裂了。桌上文件全被翻出来,有的还被撕了。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键盘缝隙。灰尘里有陌生的指纹,指甲印还留在塑料边沿。
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份打印好的《协衡会推论》不见了。
不是顺手拿走,是专门来找的。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音响还在,插着电。他随手点开播放列表,一首节奏轻快的歌响了起来。音量调得很大,歌词唱着“明天会更好”。
邻居立刻敲墙:“谁啊!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苏然没理,反而把另一台小音箱也打开了,两首歌叠加,吵得连楼下电动车警报都触发了。
他坐到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其实是倒过来的,椅背朝天。他就这么坐着,背对着门,眼睛盯着阳台窗帘的缝隙。
十分钟后,他突然站起,一把关掉所有音乐。
屋里瞬间安静。
他轻手轻脚移到阳台侧窗,掀开一条缝往外看。楼下电动车棚里,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人手里拿着工具包,另一个东张西望。
他们动作很熟,像是常干这行。
苏然退回屋内,顺手拉上客厅窗帘。他摸出藏在冰箱顶的小型摄像头,这是上次直播用的备用设备,一直连着云端。他打开电源,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了句:
“家人们,今晚可能有点刺激。如果我信号断了,记得保存这段视频。”
说完,他把摄像头塞进电视柜缝隙,镜头对外。
然后他关掉所有灯,摸黑走到门后,从鞋柜底下抽出一根改装过的电棍。这玩意儿是他和张峰一起鼓捣的,外表像根普通伸缩警棍,实际上充了高压电,挨一下能让人抽十分钟。
他靠着墙,呼吸放慢。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连续。两人上了楼,在门外停住。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条缝。
一道手电光先进来,扫过地板、沙发、厨房方向。接着,一个人影闪进来,猫着腰,手里握着个扳手模样的东西。第二人跟进,反手关门。
屋里很黑,他们没开灯,显然不想引人注意。
第一个家伙直奔卧室,第二个则蹲在客厅翻抽屉,嘴里嘀咕:“真没人?”
“红外报警没响,门锁也没坏,肯定回来了。”另一个从卧室探头,“床都凉了,刚走不久。”
“那文件呢?头儿说必须拿到。”
“再找找,说不定藏地板下了。”
苏然贴着门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反倒踏实了。
这些人不是高手,就是普通打手。敢上门,说明背后的人已经急了。急了就好办。
他悄悄把电棍调到最高档,手指搭在开关上。
就在这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是张峰发来的消息:“你那边出事了?我刚看你直播后台突然上线又断了,Ip还不稳定。”
苏然没回复,只是把手机掏出来,屏幕朝下放在地上。
他知道,只要现在动手,外面那个躲在围墙角的监视者马上就会察觉异常。但他不在乎了。
从今天起,他不想再躲。
他想起林悦昨天发的语音,声音软软的:“你最近别太拼,注意安全。”那时候他还笑着回:“放心,我命硬得很。”
现在命硬不硬不知道,但窝囊不行。
门外两人还在翻箱倒柜,其中一个甚至趴在地上敲地板,怀疑有夹层。
苏然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遍屋子:
“你们找这个吗?”
他举起手中的文件复印件,月光刚好照在纸面上,标题清晰可见——《关于协衡会的初步推论》。
屋里一下子静了。
两个黑衣人猛地回头,手电光晃向门后。
苏然站在阴影里,电棍在手中轻轻一抖,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我给你们三秒。”他说,“自己走出去,还是我送你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