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把门关上，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拔出来。他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肩膀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筋。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亮着，系统界面浮在最前面。
他低头看了眼，【当前情绪值：502】。
“五百零二。”他小声念了一遍，像在确认密码，“够干点正事了。”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那盏老旧的台灯泛着昏黄的光，照得墙上的裂纹像蜘蛛网似的往外爬。他拖着步子走到窗边，把三脚架从包里掏出来，咔哒一声支好，摄像机对准自己半张脸。镜头刚稳住，他就按下了直播开启键。
画面一闪，标题自动跳出：“今天不探险，试试小把戏。”
弹幕区空荡荡的，连个测试号都没冒头。
苏然咧了下嘴，对着镜头说：“欢迎来到‘废物主播的自我救赎实验课’，我是你们的倒霉讲师苏然。今天我们不翻山也不下河，就来验证一个科学猜想——人能不能靠意志力，把力气变大那么一点点。”
他说完顿了顿，心想这开场白要是录下来给张峰听，估计能被笑到打喷嚏。
但没人笑话他，因为根本没人看。
他清了清嗓子，手指滑进系统界面。那个熟悉的选项还在：
【力量微调（阈值：1000）】
下面一行小字：【建议首次兑换方向：结合当前身体状态评估适配性】
“我现在身体状态？饿、累、湿气重，外加昨天淋雨可能有点低烧。”他自言自语，“但系统你都开了口，总不能让我等体检报告出来再点吧？”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确认。
一瞬间，脊椎那儿像是被人塞了根热筷子，嗖地往上一窜，又唰地散开，顺着胳膊腿溜了个遍。不到两秒，啥都没了。
他眨眨眼，低头看手。
“有感觉吗？”
他又握了下拳，指节响了一声，跟平时拧瓶盖差不多。
“就这？”
他挠了挠头，心里嘀咕：“不会是充值失败还扣钱吧？”
为了验证，他弯腰从墙角搬出那块捡回来的水泥砖。十公斤左右，工地废弃的边角料，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点泥灰。他把它放在桌上，退后半步，对着镜头说：“现在进行第一项测试：单手举砖。”
说完，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贴住砖面，深呼吸，发力。
手臂肌肉绷了起来，肩胛骨微微发酸，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砖块离桌，缓缓上升，晃晃悠悠举过头顶。他咬牙撑了两秒，啪地放回桌面。
全程安静，没配乐，没喊口号，就跟健身新手第一次练哑铃似的。
镜头拉近，观众只能看到他眉头皱了一下，脖子上青筋跳了半下。
弹幕还是空的。
他不死心，又掏出个空易拉罐，捏在手里。
“第二项测试：徒手压扁金属容器。”
他运了口气，手指收紧。
咯吱——
罐身凹下去一半，像个被踩了一脚的纸团，但下半截纹丝不动。他换左手补上力，结果手一滑，罐子飞出去，撞在墙上弹了两下，滚到床底去了。
“……”
他站在原地，盯着墙角那点银光，突然笑了。
“看来我的超能力是‘让观众怀疑人生’，而不是‘让我变超人’。”
他坐回椅子上，对着镜头耸肩：“刚才那一幕，我愿意称之为‘可控范围内的失败’。毕竟系统也没写保质保量，只说‘微调’。微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你跑步时鞋带松了，别人走两步就追上你，而我……多迈半步。”
他顿了顿，看着右下角的人数统计：**在线37人**。
比预想中多，但没几个说话。
过了十几秒，第一条弹幕飘过：
【特效呢？】
紧接着：
【就这？】
【骗情绪值吧。】
【楼上别说了，人家可能真信了自己有超能力】
苏然盯着那几条字，嘴角抽了一下，但没关直播。
他伸手摸了摸那块砖，又拿出来掂了掂。
“你说你……是不是太重了？”他对着砖块说话，“要不咱换个轻的？比如……矿泉水瓶？”
他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放在桌上。
“第三项测试：隔空控物。”
他一本正经地伸出食指，对准瓶子。
“集中意念……调动能量……突破物理法则……”
他瞪着眼，手指微微颤抖，瓶子动都没动。
“好吧，它选择了自由。”
他放下手，喝了口水，忽然想到什么，重新打开系统界面。
【当前情绪值：519】
涨了17点。
不多，但确实涨了。
他盯着数字看了几秒，慢慢眯起眼。
“也就是说……哪怕我没成功，只要我在做‘看起来像超能力的事’，就会有人产生情绪反应？”
他心头一动，像是摸到了什么门道。
不是效果决定反馈，而是“期待”本身在发电。
观众以为他会成功，所以紧张；看他失败，所以嘲讽或同情。不管是哪种，都是情绪输出。
他忽然笑出声：“原来我不是在测试异能，是在测试人性啊。”
他重新面对镜头，语气轻松起来：“感谢刚才发言的朋友，你们每一条吐槽，都是对我科研项目的宝贵支持。特别是那位说‘骗情绪值’的大哥，您说得对，我就是在‘骗’——但我骗的是你们的情绪，而系统骗的是我的努力。咱们三方都在互相利用，挺健康的。”
弹幕稍微活了点：
【主播疯了】
【这逻辑闭环了】
【建议改名叫《论如何用失败赚钱》】
苏然点点头：“接下来我们进入第四项测试：静坐冥想。”
他盘腿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闭上眼。
“据说高手发动能力前都要酝酿一下。”他睁眼补充，“我也酝酿酝酿，万一待会儿能用眼神炸了这瓶子呢。”
他重新闭眼，其实没真冥想，而是在脑子里捋刚才的数据。
举砖——+5.3（担忧）
捏罐失败——+6.1（戏谑）
自嘲发言——+5.7（轻微敬佩）
三项加起来，正好17点。
他睁开眼，低声说：“有意思。失败也能产电，关键是怎么演。”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把砖块翻了个面，指着上面一道裂缝说：“各位，这不是普通的砖。这是我在雷雨天从护林站废墟亲手挖出来的。它见证过我差点被雷劈死，也见证过我摔进泥里还不肯关播。今天，我用它来证明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哪怕力量只多了一丁点，我也能把它举起来。”
他单手托起砖块，这次动作更稳了些，手臂依旧发抖，但坚持了五秒才放下。
镜头静静对着他。
弹幕停了几秒，忽然刷出一条：
【刚才那次好像比第一次稳】
【心理作用吧】
【但你说他一点没变，我也觉得不对劲】
苏然没回应，只是把砖轻轻放回原位。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系统。
【当前情绪值：524】
又涨了5点。
他坐回椅子上，没再做新测试，也没关直播。
房间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台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一边亮一边暗。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个被捏了一半的易拉罐，指腹来回摩挲着凹陷的边缘。
直播人数慢慢掉到二十以下。
最后一条弹幕停留了很久：
【你真的相信自己有超能力吗？】
苏然盯着那句话，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空气慢慢收紧。
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