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总院,特护病房。
陈部长亲自给林卫东倒了杯滚烫的茶水,热气模糊了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卫东同志,首先要恭喜你。”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诊断报告,推到林卫东面前。
“总院的专家组会诊了半个月,最终确认,你爱人这是‘强胎脉’。”
“张主任说,这孩子……天赋异禀啊。”
林卫东的心重重落下,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陈部长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钉了过来,
“这孩子生命力越强,对母体的消耗就越大。”
“总院能保她一时,保不了一世。”
“想要母子平安,还得靠你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老首长的身体,你也看到了。”
“张主任翻遍了古籍,找到了一个或许能根治他老人家沉疴的方子,但缺一味最关键的主药。”
陈部长转过身,一字一句。
“血龙须。”
“这东西,只在传说里出现过,据说长在咱们省最凶险的无人区——迷魂凼。”
“一个月。”
陈部长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苍老,却稳如山岳,
“一个月之内,你带队进去,把‘血龙须’给老首长采回来。”
“这件事,就算你为国家立下的投名状!”
“事成之后,”
他拿起桌上那份早已拟好的、盖着红印的文件,
“‘龙王口’及其周边二十里海域,将正式划归为‘军民合作特种材料实验基地’,由你全权负责,期限五十年!”
“批文就在这,能不能拿走,看你的本事了。”
解放卡车一路颠簸,把林卫东送回了石村。
当天夜里,林家新屋的秘密仓库里,油灯被捻到了最亮。
林解放、苏文山,还有林大壮、赵虎等七名打捞队的核心队员,围坐在那台崭新的柴油发电机旁,脸上的表情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当林卫东把军区的“考验任务”和盘托出时,第一个跳起来的不是别人,是特意被请来的村里最老的猎户——赵老猎。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连林大壮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脸上都露出了惧意。
林卫东没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转身,从苏棉掌管的那个铁皮箱子里,捧出厚厚的三沓“大团结”,足足三千块钱,往那张油腻的木桌上重重一拍!
“砰!”
崭新的钞票在桌上砸出一声闷响,连油灯的火苗都跟着剧烈地跳了一下。
他环视着每一个人,眼神又冷又硬。
“这趟活,九死一生,我他娘的不勉强!”
“想退出的,现在就说,之前答应的分红,一分不少,我林卫东双手奉上!”
“留下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年底的分红,我个人再拿出这三千块,给你们的婆娘孩子加三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要是……有人折在里头了,他家的老人、婆娘、娃,我林卫东,我们林家,养一辈子!”
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的呼吸声。
五十块钱就能让孙猴子哭爹喊娘,现在是白花花的几千块,还搭上了一辈子的保障!
“扑通!”
孙猴子第一个扛不住了,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抱着那沓钱,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队长!俺不识字!俺就知道俺这条烂命是你给的!”
“俺爹娘说了,这辈子就跟着你干!”
“别说迷魂凼,就是刀山火海,俺也跟你去!”
“队长!俺也去!”
“算我一个!”
林大壮、赵虎……七个人,一个不落,全都红着眼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文山,扶了扶眼镜,开口了。
“卫东,我这几天翻了些杂记,那‘鬼打墙’之说,并非全然是迷信。”
他走到挂在墙上的简易地图前,指着“迷魂凼”那片区域。
“古人认为,这种地方存在强烈的地气紊乱,容易产生迷惑心智的磁场。”
“想要破解,不能靠蛮力,得靠‘镇物’!”
他看向林卫东,眼神里透着一股学者的严谨和推测。
“需要一种阳气极盛,或者说,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东西带进去,用它自身的气场,去压住那股邪祟之气!”
镇物?
林卫东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后山那个铁围栏里,那只鹿角泛着金属光泽,正不耐烦地用蹄子刨着地的白鹿!
【好家伙,这不就是请个祥瑞宝宝当导航,去刷高难副本吗?】
出发前夜。
林家的新房里,苏棉坐在灯下,一声不吭,手里拿着针线,正给林卫东缝制一件贴身的内甲,针脚细密。
林卫东凑过去,才发现她把一缕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缝进了内甲的夹层里。
“又瞎折腾。”
林卫东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苏棉撅着小嘴,没看他,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她那独有的、全世界只有林卫-东能听懂的嗔怪。
“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要去闯什么迷魂凼吗?”
“你这一走,家里就我跟翠花两个拖油瓶,你那青砖大瓦房,你那几千块钱,万一遭了贼,看你回来找谁哭去?”
林卫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一把将妻子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霸道地回应。
“放心,你男人我,阎王爷都不敢收!”
“等我回来,龙王口那张批文就下来了!到时候,我给你,给咱娃,造一个比那白鹿的角还硬的铁饭碗!谁他娘的也抢不走!”
第二天拂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石村的打谷场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村民。
林卫东一身劲装,身后背着弓箭,腰里别着砍刀。
林解放、林卫国、林大壮、赵虎等一行八人,个个全副武装,神情肃穆。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最前方。
林卫东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绳子的另一头,竟是那只被关在后山的白鹿!
那白鹿身形比之前更大了几分,头顶那对鹿角,尖端泛着一层妖异的暗金色。它显得有些不耐,不时用蹄子刨着地,发出的竟是类似金属摩擦的“呲呲”声。
“卫东……保重啊!”
在赵老猎和全村人担忧又敬畏的注视下,林卫东冲着家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随即一拽手里的缰绳,低喝一声。
“出发!”
八人一鹿,迎着晨曦,决绝地走进了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深山。
他们消失在山林尽头的同一时间。
几百里外的省军区大院,一部军用电台前,值班员迅速记录下一行字,送到了陈部长的办公桌上。
电报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目标已动。”
“白鹿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