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楚景修达成合谋后,太子正在思考如何保全楚家满门时,东宫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叶初年头戴帏帽,站在叶冕的花园之中。
她看着墙边那几棵叶子逐渐凋落的梅花,再过不久,这些梅花就要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了。
对于梅花来说,叶片的凋落意味着新生的开始。
叶冕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叶初年并未转身,“恭喜殿下,扫清障碍,乾坤在握。”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万兽山庄庄主,真是雷霆手段,刚扳倒丞相就入我东宫,该不会只是来欣赏这还未开的梅花吧?”
“东宫的梅花,即便还未开,品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叶冕盯着她的背影,这个如鬼魅般隐匿于暗处的庄主,让他感到真正的恐慌。他觉得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像是落入了一张无形巨网的飞虫,而那张网的每一根丝线,都牢牢牵在她手中。
“殿下即将步入新的阶段,可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说来听听?”
“经此一事,皇上现在对所有党争之事都敏感至极,更是不信任任何臣子,您虽为储君,可真正得到过皇上的信任吗?您觉得…您距离那把龙椅,还有多远的路呢?”
“庄主此言差矣,目前的朝堂除了我,还有谁可以胜任储君之位呢。二弟此次展现出的北境势力已经得到了父皇的猜忌,四弟和六弟更不再是我的威胁,只要我有足够耐心,皇位,迟早是我的。”
“呵~殿下真是自信,皇上正值盛年,倘若您在这期间有任何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他还是很有时间再重新培养一位储君的。”
太子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庄主到底想说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殿下想不想提前登上皇位?”
“原来庄主是来送礼的,就是不知道这礼物,我需要用什么代价才能收下呢?”
“我就喜欢聪明人。”叶初年说着不自觉的伸出手指朝他点了一下。
“我要楚玉,坐上相位。”
太子瞳孔微缩,随即失笑“庄主说笑了,楚玉虽是功臣,但资历尚浅,更是罪臣之子。”
“同是罪臣之子,楚景修为何就能登上相位?”
“你监视我?”叶冕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殿下息怒。我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已,等楚玉成功登上相位,我必不会再来叨扰你。”
“你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扶持楚玉上位?论资历、人脉、根基,远非丞相之位最佳人选,庄主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没有收益的投资吧。”
“殿下既然问起,我也不再隐瞒。”叶初年的声音里,适当加入了一丝沉痛“我万兽山庄,背靠德妃娘娘。”
“德妃?!”太子震惊不已。
“不错,安宁公主已薨,楚玉是公主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于公于私我都要助他。楚玉成为新的丞相,既能慰藉公主在天之灵,又能极大的讽刺楚怀远,何乐而不为。”
“殿下新朝初立,赏赐、赈灾、练兵,处处都要用钱,我庄愿成为殿下私库,财力所及,远超殿下想象。这份力量,只认楚玉调配。
而且我山庄在北境生存十数年,我可助您彻底斩断北狄的隐患,换取边境十年太平。我能助殿下不费一兵一卒,解决北境后顾之忧,同时可以说服二皇子永远效忠朝堂。此事,非楚玉不能协调。
楚玉出身庶子,与旧党毫无瓜葛,他的每一步晋升都依赖于殿下。而楚景修……殿下,您真能完全信任一个连生父都能舍弃的人吗?他用的是权术,而楚玉,将为您带来新政。”
太子沉默了。
叶初年画出的蓝图太过诱人——不受制约的财权、稳定的边境、一个绝对听话且能带来实际政绩的丞相。
这直接关系到他登基后的统治根基和青史之名。
他心动了,但不能表露无疑,他需要平衡。
良久,太子缓缓开口,“庄主所言,确实令人心动。但楚景修有功于本宫,且才能卓着,若弃之不用,恐寒了追随者之心,亦显得本宫刻薄寡恩。”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平衡方案“这样如何?相位,可以给楚玉,但他确实资历不足,需有人辅佐、制衡。楚景修,可任吏部尚书,入内阁,掌官员铨选。
如此,楚玉在明,主持新政,安抚四方,他需要倚仗庄主您的力量和我给予的信任。
楚景修在暗,梳理旧臣,平衡朝局,他的权势依赖于我对其的需要与对楚玉的制约。
两人互为磨刀石,他们的权力都来源于本宫的授予。谁能更好地为孤办事,谁就能得到更多的权柄。而最终的决定权,永远在我手中。”
太子看着叶初年,目光深邃:“庄主,这是本宫的底线。一个完全由楚玉主导的朝堂,不符合平衡之道。但一个由楚玉带来实利,由楚景修维持稳定的朝堂,才是本宫想要的,您,意下如何?”
叶初年立刻在心里思索,这算什么?
算不算走向权力巅峰?
“算的算的,主人快答应,这个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我看到胜利的希望了。”
这也行?不管这个位置需要几人制衡,只要楚玉在上面就行是吧。
她轻笑一声“殿下深谙制衡之道,英明无比。万兽山庄,愿为殿下,也为未来的楚相,竭尽全力。”
“合作愉快。”
楚氏一门男丁,即日起暂押候审的旨意下达,京城中发生了不小的骚乱。
没有预想中的满门抄斩,这暂押候审四个字,像是一把悬而未落的铡刀。
禁军铁靴踏碎了楚府门前的宁静。女眷的哭泣、仆从的慌乱与官兵冷酷的呵斥交织在一起。
楚景修神色平静,甚至主动伸出双手戴上镣铐,只是在经过脸色苍白的母亲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等。”
而楚玉,则是在自己的府内被带走。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跨出门槛时,回头给哭的惊慌失措的清荷留下一句“近日去栖梧琴阁暂住,云遥会照顾你的。”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同情、唏嘘、幸灾乐祸兼而有之。
更有无数小道消息在暗处疯传,有的说皇帝盛怒,暂押不过是走个过场,秋后必问斩;有的说太子力保,才换来一线生机…
就在旨意下达的当天下午,几位翰林院学士联名上奏,并非为楚家求情,而是恳请陛下“念及楚玉首告之功,与楚贼其余诸子区别对待,以示朝廷赏罚分明”。
同时,京城巡防营的调动比平日频繁了许多,一些关键岗位悄然换上了更为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