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问。”
“京城近日有流言,称山庄与丞相交往甚密,甚至北境相助之事,亦被曲解成苦肉计,庄主对此有何想法。”
叶初年在屏风后轻笑一声,这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殿下信吗?若我真是丞相的人,北境之时又何须费劲救你,顺势将你推下山崖岂不省事,此等拙劣离间之际,殿下竟也会中招。”
叶凌听闻神色稍缓,他与山庄并肩作战过,也感受过他们的诚意,自然是不愿轻易相信楚玉的话。
但是他自小生活在复杂阴暗的皇宫之中,人心险恶让他不得不防。
“本殿亦不愿意相信,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过,山庄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偏在近半年,于京城大规模铺设产业?为何…偏偏是在我两位皇妹薨逝之后?”
屏风后的身影似乎微微挺直,沉默了片刻。
“既然殿下问起,我也不再隐瞒。我万兽山庄,与安宁公主之母妃,颇有渊源。”
“公主在时,京城虽有波澜,却尚在可控,我等远居山野,不愿涉足过深,但公主骤然蒙难,”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怒意,“我等岂能坐视不理?京城乃是漩涡中心,不开设产业,如何立足?不编织网络,如何查明公主真正死因?”
忽的她语气一转
“殿下莫不会真以为我万兽山庄会蠢到相信皇上的诏书,安宁公主为国捐躯吧?承佑,不过只死了一位公主而已,明慧,好好地被护着呢。”
说这段话的时候,叶初年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叶凌神色一变,眼中闪过震惊。
万兽山庄,竟是德妃的人,而且连明慧这么隐蔽的信息都被查到了。
叶凌身子微微一动,“原来如此。”
“至于丞相,正是我等重点追查的对象!流言将污水泼向山庄,恐怕正是幕后真凶,察觉到了我等探查的锋芒,意图祸水东引。”
“殿下,我万兽山庄所求,无非是真相与公道,我当初救殿下是当真不愿承佑失去一名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皇子。”
叶初年稍作停顿,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求,“而我此番也想问问殿下,您可愿与我山庄合作,肃清朝堂污泥,而我,祝您登上皇位?”
叶凌原本脸上动容的神色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瞬间被凝固。
他缓缓站起身,方才缓和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
他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道屏风,看清后面人真正的野心。
“庄主慎言!”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在边关镇守,为的是身后万千黎民百姓,为的是承佑山河永固,而非那把龙椅!”
他字字铿锵,如同金石坠地,“太子乃父皇亲立,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他心系百姓,行事无愧于江山社稷,本殿永远是护卫东宫的臣子!”
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与刚才的沉稳判若两人。
“庄主若真心为公道而来,本殿愿与山庄携手,铲除奸佞,还朝堂清白,但若山庄存了这从龙之功的心思。”
他话语一顿,眼神锐利。
“那么今日之盟,便到此为止。我叶凌,绝不做乱臣贼子,更不容许任何人借我之手,动摇承佑江山!”
叶初年隔着屏风,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叶凌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隐隐的怒火,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试探,触及了她的逆鳞。
这下,叶初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一方面高兴叶凌当真是个真诚为民的人,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计划要失败了,借助楚玉扶持他上位后,再让楚玉为相是不太可能了,那现在,换目标吗?
太子…其实是个合适的皇位人选。
在当时犹豫要不要辅助二皇子的时候,她就仔细研究过太子的资料,说实话,他确实适合那个位置。
既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精通帝王之术,他懂得在朝堂的规则内平衡各方势力,叶凌虽然锋利,但并不能运筹帷幄。
叶初年静默之后,将刚刚的试探收敛,转为一种沉静的语气。
“殿下息怒。”
“殿下之心,日月可鉴,是我冒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语气坦然,直接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殿下既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不愿见朝纲动荡,那么,”她话锋一转“肃清朝堂,铲除蛀虫,我万兽山庄愿倾力相助,并非为了什么从龙之功,而是为了成全殿下守护之心,也是为了告慰枉死的公主在天之灵。”
“从此,山庄只是一把无形的扫帚,为您与太子,清扫这庙堂之下的污秽尘埃,如何?”
叶凌离开那艘商船的时候还在思考庄主的话,她,转变的是否也太快了点?
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坐不坐这个皇位,好似,只要有人去坐便可,她在谋划什么?
楚玉安排监视二皇子府的眼线来信了。
二皇子今日去了月沙河,乘上一个竹筏后便消失在河面上,一个时辰以后才重新抵达岸边。
月沙河。
楚玉看着舆图上月沙河的走向,错综复杂,但并未直接与那些看上去有些蹊跷的铺子相关联。
“为何会选择在月沙河会面呢。”
“如果是我,这条河上,一定有我的网络。”
“那这条网,通往哪里呢。”他的指尖在悦来客栈上点了又点,这里是人流最杂的地方,上次看到客栈的布局并不简单,那扇隐蔽的门通向哪里?是否会有水路的入口呢。
随后他的手指落在了玲珑阁上,从图上看,玲珑阁离河道较远,但地势很高。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樊诚。
他以都察院协理京城治安为由,请樊城协助,对几家店铺进行突击检查。
首先去往玲珑阁。
楚玉特意叮嘱要留意楼内格局,尤其是视野。
樊诚心领神会,在检查过程中,他假借查看防火之由,登上了玲珑阁的顶层。
在那一排雅间外,他透过一扇未完全关紧的窗户缝隙,看到了那条波光粼粼的月沙河,以及河上往来的船只,视野极佳,几乎是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