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指挥中心激起层层涟漪。
“信息流？”沈鸿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调出地脉能量的频谱分析图，试图从那些杂乱无章的波动中找出规律，“具体是什么感觉？有规律性吗？是持续的，还是间歇的？”
林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努力组织语言：“很模糊……不是王超那种尖锐的噪音，也不是‘影枭’那种冰冷的窥探感。它更像……更像是某种加密的、自动化的信号，非常微弱，在地脉能量的背景噪音中几乎难以分辨。时断时续，没有固定的源头，仿佛……是整个网络本身在传递着什么。”
他形容得有些吃力，这种感知超越了常规的五感，玄之又玄。
江季黎眉头紧锁：“能确定其意图吗？友善？敌对？还是中立？”
林默摇了摇头：“无法判断。它太微弱了，而且似乎……没有‘意识’附着其上，就像一段预设好的程序代码在自动运行。”
这个发现让地脉网络的复杂性再次提升了一个等级。
除了沉睡的利维坦、疯狂的王超、潜伏的“影枭”，现在又多了一段神秘的“信息流”。
“先记录下来，持续监控。”江季黎果断下令，“目前我们的优先级是稳定基地、整合何翟添的力量、应对‘熔炉’。地底的新谜团，等我们站稳脚跟再深入探究。”
她将目光转向沈鸿：“何翟添那边，协议准备好了吗？”
沈鸿点点头：“已经让陆岩带过去了。标准战时投降及监管协议，条款清晰，限制严格。如果他真心想活下去，就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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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仓库内，陆岩将一份纸质文件放在何翟添面前的桌子上，同时解开了他一只手的锁铐，方便他签署。
但另一只手依旧被铐在凳子上，确保他不会暴起发难。
何翟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拿起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条款比他想象的还要严苛：
他和他的部下将被完全打散，编入不同的劳动或战斗小组，接受“玄武”基地原成员的全程监督；
初期没有任何自由行动权，通讯受到严格管制；
所有武器、装备、技术资料需无条件上交；
如有任何异动，监督者有权当场格杀……
这是一份将尊严和自主权完全交出的卖身契。
何翟添逐字逐句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看到最后关于“分阶段提供核心情报以换取逐步改善待遇”的条款时，他的眼神才微微动了一下。
“很公平。”他沙哑地开口，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笔，在文件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触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生存是第一要务。
在末世，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未来。
陆岩收起签好的文件，检查无误后，才解开了何翟添另一只手的锁铐。
“跟我来，你需要立刻开始工作。首先，交代‘熔炉’主力部队的最新部署和装备弱点。”
何翟添站起身，因长时间禁锢而有些踉跄。
他跟着陆岩走出仓库，第一次以“囚徒兼合作者”的身份，踏入了“玄武”基地的核心区域。
沿途看到的，是残破的工事、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守卫、以及堆积如山的待修复设备。
这个基地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但也正因为如此，那股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韧性，才更加令人动容。
在指挥中心旁边的分析室内，何翟添面对江季黎、沈鸿以及几名核心技术人员，开始口述他所知道的一切。
“‘熔炉’主力目前分成三个战斗群，呈品字形包围基地。东面战斗群装备最多重型钻地单位，但机动性较差；西面以高速突击部队为主；南面是他们的指挥节点和远程火力阵地……”
他语速平稳，细节详实，包括各部队指挥官的性格特点、常用战术、以及部分重型装备的能量核心弱点。
沈鸿飞快地记录着，不时提出几个技术性问题，何翟添也一一解答，显示出他对“熔炉”技术的深入了解。
“……你们之前遭遇的钻地部队，只是他们的先遣实验单位。真正的主力钻地平台‘破城锤’，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我推测，上一次地脉狂澜摧毁了他们的先头部队，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但他们绝不会放弃。下一次攻击，很可能伴随‘破城锤’的登场。”
“关于信标，”何翟添继续道，“它本质是一个高精度的地脉能量共振器，通过模拟特定的‘钥匙’频率，与‘熔炉’的主控网络连接，并接收指令。我的那个信标在强行引导地脉狂澜时已经过载烧毁，但核心回路板或许还能提取部分数据。我知道它的基础架构和加密原理，可以协助你们反向追踪‘熔炉’的主网信号，甚至……在一定距离内，伪装成他们的单位。”
这个消息让沈鸿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如果能破解信标技术，就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掌握“熔炉”的通讯，甚至进行电子欺骗或干扰！
江季黎冷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何翟添将已知的军事情报全部交代完毕，她才开口：“很好，这些情报很有价值。沈工，你立刻组织人手，配合何先生……配合何翟添，开始信标残骸的分析和反向工程。”
她特意改变了称呼，从疏远的“何先生”到直呼其名，这是一种微妙的态度转变，标志着何翟添正式（哪怕是处于最底层）成为了“玄武”体系的一部分。
“现在，谈谈你的那些人。”江季黎看向何翟添，“有多少人愿意无条件投降？我们需要进行甄别和整编。”
何翟添报出了一个数字，比他之前带来的主力要少一些，显然部分死硬分子在之前的战斗和叛乱中被清除了，还有一些可能仍在观望。
“我会给他们下令，让他们配合你们的整编。”何翟添补充道，“但我希望，在他们证明自己的价值前，能给予最基本的人道待遇，尤其是伤员。”
“可以。”江季黎答应得很干脆，“‘玄武’有自己的原则。”
初步的合作框架，就在这间充满技术图纸和监控屏幕的分析室内，艰难地建立起来。
信任的基石依旧脆弱，但求生的共同目标，暂时将两条原本平行的线扭曲在了一起。
而在地底，林默短暂的休息后，再次将意识沉入那片浩瀚而危险的能量网络。
脚下的节点初步稳定，但他能感觉到，更远处，王超散发出的疯狂“噪音”正在变得愈发的尖锐和……焦躁。
仿佛感受到了林默这个“调和者”的存在，感受到了某种秩序力量的逼近。
地底的暗流，并未因表面的暂时平静而停歇，反而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