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小姑走后，客厅里还留着她们的气息，混杂着婆婆身上那股廉价香皂的味道，让我心里一阵恶心。念念还靠在我怀里，小身子轻轻发抖，眼睛里满是害怕，我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说“妈妈在”，可我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抱着念念坐在床边，直到她慢慢睡着，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小床上。我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那笔钱是我用腿换来的，是给念念攒的奶粉钱、学费钱，现在却成了小姑房子的首付，陈明还一直帮着他们瞒着我。我越想越气，抓起手机就想给陈明打电话，可手指按到拨号键又停住了。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更怕他又像以前那样敷衍我，我要等他回来，当面跟他把话说清楚。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每一秒都像在熬。我拄着拐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盼着陈明早点回来。可直到天快黑了，才看见他骑着电动车匆匆赶来，身上沾着不少灰尘，头发也乱蓬蓬的。他一进门就喊：“秀，我回来了，今天工地加班，回来晚了。”
我没像往常那样去接他的工具包，只是站在客厅中间，冷冷地看着他。陈明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对，愣了一下，问：“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我声音很沉，“我问你，我的工伤赔偿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被你妈拿去给陈婷买房了？”
陈明的脸一下子白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搓了搓手，说：“秀，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气得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今天你妈和陈婷来家里，她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们说首付交了，房产证写的陈婷的名字，还说让你瞒着我，等我忘了这茬就没事了！陈明，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陈明低下头，声音很小：“是……是真的。”
“是真的？”我往前走了一步，拐杖戳在地上发出“笃”的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的钱！是我差点断了腿换来的钱！你妈把我的钱给你妹妹买房，你不仅不帮我要，还帮着她们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把念念当什么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陈明抬起头，脸上满是委屈，“我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同意，可她哭着闹着说我不孝顺，说陈婷结婚没房子不行，要是没房子，婆家会看不起她，以后日子不好过。她说就这一次，让我先让着妹妹，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再把钱还给我们。我……我没办法，她是我妈啊。”
“没办法？”我指着自己的腿，“我这条腿差点废了，躺在医院的时候，你说会好好照顾我，会为我和念念着想，现在呢？你妈把我的钱拿走，你就只会说‘没办法’？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念念？我们现在连给念念买奶粉的钱都要跟别人借，你妹妹却住着用我的钱买的房子，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知道这不公平，”陈明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想扶我，我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陈婷的房子都买了，总不能让她把房子卖了吧？那样她在婆家就没法做人了。”
“没法做人？”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我呢？我拿着命换来的钱被人抢了，我就有法做人了？念念连奶粉都快喝不起了，她就有法做人了？陈明，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念念？”
“我怎么没有你们？”陈明也提高了声音，“我每天在工地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我也想把钱要回来，可我妈不同意，陈婷也不同意，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啊！秀，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体谅你？”我看着他，心里一点点冷下去，“我体谅你每天干活累，家里的活我尽量自己做，就算腿受伤了，也没让你多操心；我体谅你妈不容易，她对我再不好，我也没跟她红过几次脸；我体谅陈婷没房子难，可谁体谅我？谁体谅念念？陈明，体谅是相互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陈明不说话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抓着头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秀，算我求你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妈年纪大了，陈婷也刚结婚，咱们别跟她们计较了。等以后我多挣点钱，把欠你的都补上，好不好？”
“别跟她们计较？”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十万块！不是十块二十块！是我用腿换来的！你让我别计较？陈明，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那是十万块，可现在钱已经花出去了，要不回来了啊！”陈明也急了，“难道你要让我跟我妈断绝关系？要让陈婷离婚？那样咱们这个家就散了！秀，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以后日子还得过啊。”
“日子还得过？”我看着他陌生的脸，心里彻底凉了，“用我的钱给你妹妹买房，还让我别计较，这样的日子你让我怎么过？陈明，我问你，你到底还能不能把我的钱要回来？”
陈明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说：“秀，我……我不能。我妈说了，那钱是给陈婷的，不能要回来。再说，陈婷也没那么多钱还。”
“不能？”我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好，你不能是吧？那我自己去要！我去跟你妈要，去跟陈婷要，就算是去法院告她们，我也要把我的钱要回来！”
“你别去告！”陈明一下子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你要是去告，咱们家就彻底完了！街坊邻居都会笑话我们，我在工地上也抬不起头，念念以后长大了，别人也会说她有个爱打官司的妈妈！秀，你别冲动，再想想，好不好？”
“我冲动？”我甩开他的手，“是你们逼我的！是你妈逼我，是陈婷逼我，也是你逼我！陈明，我算是看清楚了，在你心里，你妈和你妹妹永远比我和念念重要。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受不委屈，不在乎念念过得好不好！”
“我不是不在乎，我是……”陈明还想解释，可我已经不想听了。我拄着拐杖转身走到房间门口，看着他说：“你别再说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要么把我的钱要回来，要么就别再来找我。”说完，我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压抑的哭声。我想起刚跟陈明结婚的时候，他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会让我和孩子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我信了，觉得就算日子苦点，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总会好起来的。可现在才发现，那些话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客厅里传来陈明的叹气声，接着是他走动的声音，然后就没动静了。我知道他还在客厅里，可我没出去，也没跟他说话。我坐在床边，看着念念熟睡的脸，心里暗暗想：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为了念念，我一定要把钱要回来。就算陈明不帮我，我一个人也要去争，哪怕闹到天翻地覆，我也绝不妥协。
那天晚上，陈明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笔钱的事，全是婆婆和小姑得意的嘴脸，全是陈明敷衍的样子。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着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陈明已经不在家了，桌子上放着他煮的粥，还有一个鸡蛋。我看着那碗粥，心里一点滋味都没有。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就能让我忘了那笔钱的事吗？我端起粥，却怎么也喝不下去，最后还是倒进了垃圾桶。
我拄着拐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太阳慢慢升起来，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我要去找婆婆，去找小姑，当面跟她们要回我的钱。不管她们怎么撒泼耍赖，不管陈明怎么劝我，我都不会放弃。因为我知道，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念念，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