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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免礼。”白微微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对着白战开口时,似乎比方才少了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

多了一分属于“白薇薇”本身的语调,“陛下龙体欠安,昨夜批览北境军情奏报,忧思边患,至三更方歇,今晨实在乏力,特命本宫代行,为王爷及漠北将士壮行。”

她的解释简洁有力,将皇帝的缺席归因于勤政忧国导致的疲惫,既安抚了军心,又维护了皇帝的威严。

但话语中透出的信息是,皇帝在看军报、忧思边患至深夜。既是解释,也是对白战这位边帅责任的无形强调与鞭策。

白战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低沉而平稳,穿透面甲的缝隙传出:“陛下勤政爱民,心系边关,臣感激涕零,更惶恐职责深重。劳烦殿下亲临,臣等不胜惶恐。”

话语是标准的臣子对答,挑不出一丝错处。他低垂的眼睑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昨夜批阅奏折至三更?是真的勤政,还是这位监国义妹的说辞?他心中疑虑丛生,但面上波澜不惊。

“惶恐不必。”白薇薇淡淡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白战低垂的头盔上,“王爷为国戍边,劳苦功高。陛下与本宫,还有这京城万千黎庶,皆心系漠北将士安危,盼王爷早日荡平边患,定国安邦。”

她的话语是典型的官方辞令,但在“荡平边患,定国安邦”八个字上,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和压力。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白战身后的拓跋玉和白念玉。

声音略略放缓了一丝,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属于“义妹”的温度:“此去漠北路遥天热,嫂夫人身怀六甲,玉侄儿年少初历风霜,王爷务必珍重家人,善加照拂。”

这简单的关切,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白战心中激起微澜。

他依旧躬身:“谢殿下关怀。臣谨记于心。”

拓跋玉立在车旁,将长公主那看似体贴的“珍重家人,善加照拂”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昨夜的痴缠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清晨的喧嚣更添晕眩,腹中的重量时刻提醒着她的不便。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帝国最高权力象征之一的关切,并未在她心底激起温暖的涟漪,反而像投入疲惫泥沼的一颗石子,只搅起一片混沌的泥泞。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如同细小的虫蚁,悄然爬上她的心尖。

珍重?照拂?在这十万将士开拔、丈夫即将远赴刀光剑影的生死场时,这轻飘飘的话语,在她听来,更像是带着精致伪装的、无情的负担转移。

丈夫的性命安危,何尝不系于朝廷的粮饷补给、朝堂的明枪暗箭?这些,长公主殿下能“珍重”、“照拂”几分?

她微微蹙了下秀气的眉尖,那点烦躁让她下意识想攥紧扶着白念玉手臂的手指,但指尖刚蜷起,触及儿子年轻有力的臂膀,又生生克制住了。

她毕竟是拓跋族的明珠,异族血脉里流淌的骄傲,以及白战赋予她的、超然于凡俗礼法的地位。

让她迅速将那点不合时宜的烦乱压了下去。她不能失态,尤其在这万众瞩目、关乎丈夫颜面的时刻。

于是,在那短暂的蹙眉之后,她的神情迅速归于一片沉静的湖水。

她并未像寻常命妇那样感激涕零地行礼谢恩,只是对着长公主凤辇的方向,微微颔首。

那颔首的幅度极小,矜持而疏离,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在肩头的花瓣。

她的唇线抿成一条没有情绪的直线,嘴角甚至没有向上勾起一丝敷衍的笑意。

那双曾因昨夜欢愉而氤氲水光的眸子,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巧妙地掩去了所有可能泄露真实想法的微澜:疲惫、隐忧、一丝丝被强压下的对这不痛不痒“关怀”的冷意。

以及身为异族公主、无需俯仰皇室权威的、深藏于骨的淡漠与自持。

她所有的反应,最终都无声地凝聚在那只轻轻搭在隆起腹间的手掌上,仿佛那里,才是她此刻唯一愿意珍视和照拂的整个世界。

白薇薇也微颔首,不再多言。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绯红女官。

女官会意,立刻从身后一名内侍捧着的金盘中,取过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通体鎏金镶嵌宝石的华丽酒壶和两只同样材质的金杯。

长公主伸出那只素白的手,亲自执壶。阳光下,金壶与她的手几乎融为一体,流淌着尊贵的光泽。

女官双手稳稳地捧起托盘,承接酒液。清冽的酒香瞬间在肃穆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

白薇薇将两只金杯斟满。她亲自端起其中一杯,向前一步,递到白战面前,动作庄重而优雅。

她的目光再次与白战抬起的面甲后的视线相遇,那双深邃的墨瞳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白战的身影,以及更远处沉默如山岳的将士。

“皇兄,”她忽然换了一个极其私密、几乎微不可闻的称呼,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只有近前的白战和身后的绯红女官能勉强听清,却带着千斤之重,“此杯,敬你。望你……平安归来。”

这句“平安归来”,不再是监国公主的命令,更像是一个妹妹对即将远行兄长的、带着深切忧虑的祈愿。

随即,她的声音恢复了监国的清冷与宏大,清晰地传开:“陛下与本宫,以此薄酒,为大唐虎威将军,为漠北百万忠勇将士,壮行!愿旌旗所指,所向披靡;愿金戈铁马,护我河山永固!饮胜!”

“饮胜——!!!”百名将士的怒吼再次撼动云霄,如同沉睡的巨龙发出的咆哮,充满了无畏的铁血豪情!

白战伸出带着铁甲护手的大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杯沉甸甸的御酒。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甲胄传到掌心。

他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又看向眼前玄衣金纹、威仪天成的义妹。头盔阴影下的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酒杯高高举起,向着城楼的方向,也向着身后的七百同袍,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如火线般滚烫,烧灼着理智,也点燃了沉重的责任与忠诚。

白薇薇看着他饮尽,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气让她微微蹙了下秀眉,旋即恢复平静。

仪式已成。她将空杯放回女官的托盘上,最后深深地看了白战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随即,她转身,玄色的大袖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如同垂天之云。

在银甲禁卫、女官、持器宫人的簇拥下,她步履从容地走向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玄金凤辇。

她没有多余的告别,正如她来时一般干脆利落。

白战依旧保持着躬送的姿态,直至凤辇重新消失在幽深的朱雀门洞之内,那沉重的城门再次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缓缓合拢,隔绝了皇城内外的世界。

当他重新挺直身躯,玄甲上的花瓣簌簌落下,阳光刺眼。

他沉默地望着那紧闭的、巍峨的朱雀门,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指节再次因用力而泛白。

监国长公主白薇薇代君饯行,恩荣已极。不过,那位他年少时曾亲手抱上马背、教授过骑射的小皇帝,终究未能露面。

“启程!”

白战的声音,如同斩断一切牵绊的利刃,冰冷地划破了朱雀大街上短暂的死寂。

号角苍凉,应声而起,连绵的呜咽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好似这座古老都城一声悠长的叹息。

沉重的车轮再次碾轧过青石板,发出隆隆的闷响,与密集如骤雨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之音。

这声音碾过满地芬芳却已开始零落枯萎的花瓣,将它们更深地嵌入石板缝隙,化作盛大欢送遗落的斑斓印记。

它也碾过将士心头那点因最高礼遇而生的荣耀,以及统帅眼中那丝未能得见天颜的、冰封的失落,只余下纯粹的、指向朔风凛冽北方的钢铁意志。

猩红的披风在白战身后猎猎招展,俨如在铁灰色的波涛上燃烧的一簇不屈火焰。

他高大的身影稳稳骑在墨麒麟上,如同这洪流中最坚硬的礁石。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紧闭的、巍峨的朱雀门,只是微微调整马头,汇入了滚滚向前的主帅亲卫队列。

玄色的重铠在初升朝阳的光线下反射着内敛而冷硬的幽光,头盔下的侧脸线条紧绷如石刻。

深潭般的眼眸直视前方,唯有按在腰间佩刀刀柄上的手,指关节依旧泛着苍白的颜色。

庞大的队伍如同解冻的冰川,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移动。亲卫开道,旌旗蔽空。

白念玉最后看了一眼那逐渐被涌动的人潮和甲胄遮挡住的朱雀门轮廓,深吸一口气,扶着拓跋玉登上了轩车。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软垫,拓跋玉几乎是跌坐进去,甫一接触柔软的支撑,那强撑了一早上的雍容与矜持便如潮水般褪去。

沉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靠在车壁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

一手紧紧护着小腹,一手无意识地抓住窗棂边缘,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每一次车轮碾过路面的颠簸,都让她秀气的眉尖痛苦地蹙紧。

白念玉看着母亲的模样,少年脸上初历大场面的兴奋迅速被担忧取代。

他慌忙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小心地递到母亲唇边:“娘,喝口水,出了城就好了……”

拓跋玉勉强睁开眼,对上儿子焦急的目光,极轻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似被抽空了。

车轮辚辚,马蹄嘚嘚。队伍驶离了朱雀大街,进入了相对宽阔但依旧繁华的帝都主道。

道路两旁,热情未散的百姓并未完全散去,仍有无数人簇拥着,追随着移动的队伍。

呼喊声、祝福声依旧此起彼伏,鲜花和食物仍在不断地抛向行进中的队伍。

可是,比起朱雀大街那万众屏息的肃穆仪式,这里的喧嚣显得更为日常,也更为遥远。

声音被厚重的车壁和行军的噪音过滤,传入拓跋玉耳中,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她靠在颠簸的车厢里,只感觉外面是一个沸腾而陌生的世界,与她此刻沉重的疲惫和身体深处隐隐的不适格格不入。

她不属于这片沸腾的京都,她的根,她此刻唯一的支柱,是那位正引领着钢铁洪流向北而去的男人,和腹中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白战策马行在队伍前列,猩红的披风是后方将士最醒目的坐标。他如同融入洪流,又超然于洪流之外。

百姓的欢呼依旧能穿透耳膜,但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松动,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道路、两侧楼宇的暗窗、以及任何可能形成阻碍或威胁的角落。

监国代行,天子未至,这份恩荣背后,是沉甸甸的审视与算计。

十万精锐离京,每一步都踏在权力的钢丝之上。他握紧了缰绳,指节在冰冷的铁甲护腕下微微发白。

拓跋野策马靠近,他的青骢马喷着响鼻,周身散发着剽悍的气息。“将军,前方道路畅通,巡城司已清道至正阳门。城外十里坡,各部主力已集结完毕,随时等候汇合!”

他洪亮的声音在行军的喧嚣中仍清晰可辨,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白战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平稳:“传令,保持队形,加速通过城内区域。令城外各部,做好拔营准备,我军一到,即刻开拔。”

命令简短有力,迅速被传令兵以旗号和号角传递下去。队伍的速度明显提升了几分。

车轮和马蹄敲击石板的声音更加急促、密集,如同战鼓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敲击在京城古老的地基上。

巍峨耸立的正阳门城楼,终于在前方豁然出现。巨大的门洞仿佛巨兽之口,吞噬着驶向它的车马人流。

这是离开帝都的最后一道象征性门户。阳光照耀在斑驳厚重的巨大城门和箭楼上,投下深沉的阴影。

城门早已洞开,守城的将领率领士兵在两侧垂首肃立。

当白战策马,引领着亲卫队列,第一个穿过那巨大而幽深的门洞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内的喧嚣、花香、脂粉气、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权力威压,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切割开来,骤然变得遥远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城外更为开阔的视野,带着盛夏清晨微凉的、略显干燥的空气,以及远处官道上扬起的、预示着长途跋涉的淡淡尘烟。

紧随其后的车驾中,拓跋玉在穿过门洞阴影的瞬息,仿佛挣脱了一层无形的桎梏。

她下意识地松开紧抓窗棂的手,挣扎着靠近车窗,掀开帘子一角。扑面而来的清冽空气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她回头望去,那高大雄伟的城门在视线中迅速后退、缩小,似一幅镶在框里的巨大画卷。

画卷里是层层叠叠的屋宇、依稀可闻的喧嚣、以及她生活了多年却又始终带着一丝隔阂的繁华帝都。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离开樊笼的些微轻松?是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还是对这座城所承载的某些人、某些事的最后一丝牵念?最终都化作了唇边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逝在车外的风里。

白念玉也趴在另一侧的窗口,少年人的离愁被眼前辽阔的天地和即将开始的“冒险”冲淡了不少,他新奇地望着城外逐渐展开的景象。

白战勒住缰绳,墨麒麟在城门外的开阔地上稳稳停住。他没有立刻前行,而是微微侧过身。

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高大恢弘的正阳门,以及城门背后那座在晨光中闪耀着琉璃瓦光芒的皇城轮廓。

阳光照亮了他冰冷的玄甲,却照不透他深潭般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眷恋。

只有一片沉淀下来的、如同远山般的沉静与决绝。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静止了片刻,如同燃烧的余烬。

之后,他猛地一抖缰绳,再无半分迟疑,催动战马,率领着身后连绵不断的铁甲洪流,如同一条苏醒的玄色巨龙,朝着城外十里坡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奔腾而去。

车轮碾过的不再是城内的青石板,而是城郊略显松软的官道土路,卷起一路烟尘,遮蔽了身后帝都最后的轮廓。

真正的征途,始于这远离繁华的城郭之外,指向那风沙弥漫的血色边关。

官道上的烟尘在夏日的阳光下弥漫,宛如一条土黄色的巨龙,跟随着绵延不绝的铁甲洪流向北游弋。

车轮碾压着略显松软的路面,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昏沉的颠簸。

车厢内,拓跋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颠簸中被无情地搅动着。

早先勉强喝下的几口参茶,此刻化作汹涌的酸水,顽固地顶在喉咙口。

突然,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来。她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推开身旁担忧的白念玉递过来的水囊,猛地扑向车窗。

然而窗扇紧闭,唯恐烟尘灌入。她只能死死捂住嘴,纤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那双原本就带着疲惫的美眸此刻盈满了痛苦的生理泪水。

“呕……”压抑不住的干呕声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撕心裂肺的虚弱感。

胃里空空如也,几次剧烈的痉挛也只能吐出些许苦涩的胆汁,那股灼烧感和挥之不去的恶心却丝毫没有减轻。

她无力地蜷缩回角落,背靠着软垫,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杂着汗水,狼狈却又惹人怜惜到了极致。

“娘!”白念玉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拿着干净的帕子,笨拙地替她擦拭额角和脸上的汗水泪水,急得眼圈发红,“这可怎么办……爹!要不要我去叫爹……”

拓跋玉虚弱地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车窗外,靠近拓跋玉这一侧,传来几声极轻、极有节奏的叩击声——“笃、笃笃”。

声音轻微得几乎被行军的噪音淹没,但拓跋玉和白念玉都清晰地听到了。

白念玉立刻警惕地看向车窗。拓跋玉心中一动,勉力支撑起身体,示意儿子打开一点缝隙。

白念玉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的车窗帘布一角。刺目的阳光和干燥的尘土气息瞬间涌入,与此同时,白战熟悉坚毅的侧脸出现在缝隙之外。

他不知何时竟悄然脱离了前方主帅的位置,策马与拓跋玉的马车并行,高大的身躯微微向车窗这边倾斜,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他那张被风沙磨砺的冷峻面容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深邃的眼眸却清晰地锁定着车内妻子苍白痛苦的脸。

他并未穿披风,只一身玄色重甲,在移动的马背上稳如山岳。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些许尘土的大手,从车窗缝隙伸了进来。

掌心稳稳地托着一个精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越窑青瓷小罐。

罐口用油纸仔细封着,但一丝丝清冽中带着强烈酸意的气息,已经顽强地钻了出来。拓跋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新鲜的盐渍梅子,用冰镇过。”白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行军途中特有的沙哑。

却犹如最柔韧的丝绒,轻易拂过拓跋玉翻江倒海的胃,“含一颗试试,能压一压。”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恨不能以身代之。

拓跋玉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那小罐。冰凉的瓷壁触碰到滚烫的手指,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她急切地撕开封纸,一股更为浓郁的、足以刺激唾液的酸香瞬间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

她立刻捻起一颗深褐色、裹着盐霜和细小冰晶的梅子,放入口中。

一股尖锐的酸意如电流般窜过舌面,凶猛地吞噬了喉间残留的恶心甜腻与火燎感。

她忍不住闭紧双眼,眉头紧锁,但这酸,恰如一剂良药,神奇地镇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浊气与恶心感。

她贪婪地吮吸着梅肉,急促的喘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煞白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好些了吗?”白战的声音依旧低沉,目光须臾不离。

拓跋玉睁开眼,含着梅子,用力点了点头。那双含着泪光的眸子看向他,充满了感激和劫后余生般的依赖。

白战的目光这才微微偏移,越过拓跋玉的肩膀,看向车厢内里。

只见白念玉靠在另一侧的车壁上,头歪着,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悠长。

大约是目睹母亲痛苦却无能为力,加上早起行军和一上午的紧张担忧积累的疲惫,少年竟在母亲状况稍缓后,抵挡不住困意,在颠簸中沉沉睡了过去。

确认儿子熟睡的这个瞬间,白战的眼神骤然变了。那因妻子痛苦而紧绷的线条悄然松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炽热的光芒,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某种被压抑许久的冲动。

他敲窗的手并未收回,反而猛地探入更多,强壮的小臂几乎撑开了一半的窗格。

在拓跋玉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惊愕目光中,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倏然覆上她后颈,指腹压住肌肤凹陷的弧度,激起一片微栗。

拓跋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口中的梅子都忘了吮吸。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想低呼,却被他眼神中那熟悉的、如同昨夜般极具侵略性与占有欲的火焰牢牢钉住!

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入了车窗。带着风尘气息和铁甲冷硬味道的灼热呼吸,顷刻间笼罩了她。

下一刻,他微凉的、带着干燥纹路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狠狠地覆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充满了强势的、宣告主权般的掠夺。

他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撬开了她因惊愕而微启的唇齿,霸道地扫过她口中残留的酸涩梅子味道,攫取着她的气息和温热。

他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了窗框,稳固着自己的身体。

那扣在她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更加推向自己,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了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拓跋玉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还残留着孕吐的虚软,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在行军途中儿子卧榻之侧的疯狂举动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双手抵在他冰冷的胸甲上,感受到铠甲的坚硬和他胸膛下如擂鼓般的心跳。

但那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反而似乎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的吻更深、更重,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渴望与思念。

车厢内只余几不可闻的润泽轻响,与两段灼烫呼吸在昏暗中辗转纠缠。

尘土味、酸梅味、男人霸道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腥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而令人眩晕的氛围。

就在拓跋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一股陌生的悸动猝不及防自髓海深处窜起。

“唔……”车厢内侧,熟睡的白念玉似乎被马车一个稍大的颠簸所扰。

又或者潜意识里感觉到了车厢内异常灼热的气息,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这细微的声响,如同惊雷般在拓跋玉耳边炸响,她猛地从被掠夺的晕眩中惊醒。

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脸颊和耳根,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惊恐猛地推开了白战。

唇瓣猝然分离,拉出一道羞耻的银丝。白战也被惊动,立刻稳住身形,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车内。

确认儿子只是翻身仍在熟睡,他才松了口气,但那深邃的眼眸却依旧灼灼地盯着拓跋玉,里面燃烧的火焰尚未完全褪去,反而因这被打断而添了几分意犹未尽的野性。

拓跋玉指尖甫一触及唇瓣,那陌生的?滚烫与麻意?便如细密电流蔓开。

她倏然收拢掌心,欲借这份冰凉按压住那异常的?灼热?,却反被掌心下?擂鼓般的心跳?震得指尖发颤。

那声响如此蛮横,?撞得胸腔隐隐作痛?,仿佛要挣脱骨肉的囚笼。

她屏息垂眸,只觉窗外的虫鸣也哑了声,天地间唯剩这?失了章法的搏动?,在寂静中?隆隆回响?。

她看着窗外那个始作俑者,一双美眸里瞬间盈满了羞愤交加的泪水,眼尾飞红,如同染了最艳丽的胭脂。

她压低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咬牙切齿的恼意:“白战!你……你这个老流氓!”

她甚至不敢大声骂,唯恐惊醒了儿子或者引来旁人的注意。那句“老流氓”带着胡族腔调的颤音,充满了嗔怒、羞怯和后怕。

然而,被她怒骂的男人,非但没有半分羞愧,反而低低地、愉悦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从他宽阔的胸膛里震荡出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充满了饱餐餍足之后的得意和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泪眼汪汪却又美得惊人的模样,眼神里的火焰终于稍稍收敛,化作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满足。

他伸手,似乎想再抚一下她滚烫的脸颊,却被拓跋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躲开了,只留下一个羞愤欲绝的瞪视。

“好好歇着,含好梅子。” 白战的声音带着笑后的沙哑,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

“快到了。”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含羞带怒的模样刻在心里,这才干脆地收回手臂,勒紧了缰绳。

墨麒麟立刻加速几步,脱离了与马车平行的位置。玄甲的身影重新融入前方那严肃行进的铁甲洪流之中,猩红的披风在风中扬起一道凛冽的弧线。

仿佛刚才那个在马车窗外偷香窃玉、被骂作“老流氓”的男人,只是拓跋玉疲惫眩晕中的一个荒诞幻梦。

唯有唇舌间残留的酸涩与微微刺痛,以及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滚烫的脸颊,清晰地昭示着那个霸道至极的吻和男人愉悦低沉的笑声,真实得令人心尖发颤。

拓跋玉猛地放下车帘,捂住依旧悸动不已的胸口,看着掌心那颗被吮吸得有些变形、沾着她唾液的盐渍梅子,又羞又气地将它丢回小罐里。

却终究还是在小腹传来一丝安稳的信号时,忍不住悄悄捻起了另一颗,小心翼翼地含入口中。那剧烈的酸涩,此刻竟奇异地泛起一丝回甘的味道。

墨麒麟四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白战一马当先,猩红披风在北去的夏风中烈烈如焰。

身后,亲卫精骑与车驾组成的洪流,紧紧追随,蹄声雷动,朝着十里坡的方向席卷而去。

十里坡,名副其实。距离正阳门恰好十里之遥,是一片地势略高的开阔原野。

此刻,这里已是一片钢铁森林与战马嘶鸣的海洋。先期抵达的主力各部,早已按预定方位严整列阵。

一眼望去,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如林似海,沉重的战车、辎重车辆井然有序,披甲执锐的士兵们肃立如松。

唯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风吹旗帜的猎猎之声,昭示着这片沉默军阵下蕴含的恐怖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皮革、尘土和汗水的混合气息,肃杀而磅礴。

白战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坡地边缘,列阵之中立刻爆发出一阵低沉而整齐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吼声:“将军——!!!”

声浪席卷原野,带着狂热的忠诚与无坚不摧的铁血意志,是对他们统帅的最高致意。

白战勒马,墨麒麟人立而起,发出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嘶。

他单手高举,身后奔腾的洪流瞬间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岸,由极动转为极静,展现出令人咋舌的令行禁止。

他目光如电,扫过连绵的军阵,没有任何冗长的训话,声音通过内力传出,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将士耳中:“汇入本阵,即刻开拔!”

令旗挥动,号角再次长鸣。刚刚抵达的亲卫营与车驾,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迅速而精准地融入那庞大的军阵之中。

没有混乱,没有迟滞,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一场严丝合缝的兵戈演武。

庞大的军阵开始整体转向北方,如同沉睡的巨兽彻底苏醒,迈开了征服的步伐。

车轮隆隆,马蹄踏地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大地为之微微震颤。

一条由钢铁、血肉和意志组成的巨龙,正式踏上了北归的征途。猩红色的“白”字帅旗与各部旗帜在晨风中招展,指引着方向,也昭示着无可撼动的统帅权威。

夏日的太阳划过天空,从刺眼的金黄渐渐染上橙红。大军远离了京畿的繁华腹地,官道两侧的景致也从人烟稠密的村落田园,逐渐过渡为略显萧瑟的旷野和低矮起伏的山丘。

荒草萋萋,偶尔可见成片的树林,在夕阳下拖曳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空气中的热意随着日头西斜而愈发明显。

当日头完全沉入遥远的地平线,只在天际留下大片大片燃烧般的晚霞时,白战下达了宿营的命令。

地点选在了一处背风、靠近水源的开阔谷地。令旗再次挥舞,号角悠长。如同精密的机器再次运作,庞大的军阵有条不紊地停了下来。

士兵们熟练地安营扎寨,挖掘壕沟,设置鹿砦拒马,点燃一堆堆驱散寒意与野兽的篝火。炊烟袅袅升起,与暮色融为一体,食物的香气开始在营地弥漫。

主帅的玄色大帐很快立起,但白战并未立刻入内。他先是带着拓跋野等将领巡视了一圈营地,确认防卫无虞,听取了斥候的最新回报,下达了夜间警戒的严令。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暮色已深,星月初升。他拒绝了亲兵递上的食盒,径直走向那辆停在帅帐附近、被亲兵严密守护着的轩车。

车厢内,光线昏暗。一盏小巧的防风琉璃灯挂在壁角,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光芒。

拓跋玉斜倚在厚厚的软垫和锦被堆里,闭着眼,脸色在灯下显得愈发苍白憔悴。

白念玉靠在一旁,也因路途劳顿而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马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孕妇的独特气息,混合着草药的清苦和香囊的暖香,却也掩不住拓跋玉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车帘被掀开,带着一身夏夜热气和篝火烟味的白战弯腰钻了进来。高大身躯的进入,让本就不算宽敞的车厢顿时显得更为局促。

他动作放得极轻,唯恐惊醒熟睡的儿子。手中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粗陶大碗,里面是热腾腾、稠乎乎的肉糜粥,上面还飘着几点碧绿的葱花。

旁边还有几张烤得焦黄、撒着芝麻的面饼和一碟腌渍的咸菜。

他将托盘轻轻放在小几上,高大的身躯在拓跋玉身边坐下,玄甲未卸,只解了披风。

冰凉坚硬的臂甲边缘无意中碰到了拓跋玉露在薄毯外的手腕,激得她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被浓重的倦怠覆盖。

“玉儿,吃点东西。”白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在军中罕见的柔和,如同哄劝一个闹觉的孩子。

他端起那碗粥,用粗陶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边仔细地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拓跋玉唇边。

粥的香气钻入鼻尖,若是平时,或许能勾起食欲,但此刻对于胃中依旧翻江倒海的拓跋玉来说,却只觉得一阵腻烦。

她蹙着眉,虚弱地摇摇头,将脸偏向一边,嘴唇抿得紧紧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抗拒呜咽。

“乖,就吃两口。”白战耐心地哄着,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她的唇瓣。

他的眼神专注,带着不容拒绝的执着,“空着肚子更难受。多少吃点,为了…孩子。”

他最后两个字,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拓跋玉睫毛颤了颤,似乎被“孩子”二字触动。她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看了白战一眼,又看了看那勺粥,终于极其勉强地张开了一点唇缝。

温热的粥滑入口中,带着咸香。她机械地咀嚼了几下,费力地吞咽下去。

胃里立刻传来一阵不舒服的翻搅感。她强忍着,在白战充满期盼和鼓励的目光下,又极其艰难地咽下了第二勺、第三勺…

“好了…真的…吃不下了…” 她推开勺子,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恳求。额角又渗出细密的冷汗。

白战没有勉强。他放下粥碗,目光落在还剩了大半的粥和几乎没动的面饼咸菜上,没有丝毫犹豫,极其自然地端起碗,拿起饼,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动作却并不粗鲁,带着行军养成的利落习惯。不过片刻,便将妻子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连碗底都刮得干干净净。

末了,还顺手拿起拓跋玉喝剩下的半杯清水,一饮而尽。整个过程自然得如同呼吸,仿佛这已是他与她之间心照不宣、天经地义的默契。

解决了温饱,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只剩下车外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远处士兵模糊的交谈声和巡夜者规律走过的脚步声。

昏暗的灯光下,拓跋玉虚弱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她穿着柔软的素色寝衣,薄薄的毯子盖到腰间,微隆的小腹在衣料下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几缕汗湿的青丝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颈侧,脆弱又妩媚。

白战静静地凝视着她。卸下了白日里冷硬统帅的面具,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深沉如海的情感。

一路的风尘、京城的博弈、十万大军的重担…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在这方狭窄而私密的天地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而最直接的出口,便是对眼前人那深入骨髓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渴望。

连日来的离别焦虑,清晨仪式上的克制,行军途中的牵挂。

以及看到她如此脆弱时激起的强烈保护欲与破坏欲,如同积蓄已久的熔岩,在腹中食物带来的暖意催化下,轰然冲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堤坝。

他缓缓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拓跋玉脸颊上那缕汗湿的发丝。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然而,当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细腻的肌肤时,那压抑的火焰瞬间窜升!他猛地俯下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吻住了她因为虚弱而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初始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和霸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弥补今日短暂的分离与压抑。

拓跋玉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推拒,双手抵在他冰冷的胸甲上。但她的挣扎在白战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反而更激起了他如同猛兽般的征服欲。

他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颈,固定着她躲避的头颅,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捉住了她试图推拒的手腕,将其牢牢按在身侧的软垫上。

他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贪婪地攫取着她残留的清粥气息和她本身那独特的、令他神魂颠倒的幽香。

拓跋玉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身体在他沉檀般的威压下难以自持地轻颤。

孕中绵软的身躯如同春沼,那独属他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漫漶而来,轻易便撩动了锦缎下微隆的弧度里,深蛰未觉的潮涌。

起初的抗拒很快在缺氧的眩晕和身体本能的反抗下软化,她开始笨拙而羞涩地回应他的掠夺,引来他更多的索取和喉咙深处一声满足的、压抑的低叹。

白战的吻从最初的狂风暴雨转为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研磨的缠绵。

他松开了她手腕的钳制,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却并未离开,而是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她纤细的臂膀。

滑过寝衣丝滑的布料,最终停留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以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温柔又充满占有欲地覆盖住那孕育着他们骨血的弧度。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生命的律动,让他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也忍不住为之融化,动作也下意识地放柔了几分。

他的唇离开了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一路烙下滚烫的印记。

牙齿轻轻叼开寝衣的盘扣,温热的唇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留下濡湿的痕迹。

在他指尖难以预测的游移间,拓跋玉的脊线猝然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喉间溢出一线极细的气流轻嘶,十指死死扣住他背后的衣褶,指节深陷冰冷甲胄的鳞隙之中,泛起一片脆弱的青白。

“夫君…别…念玉在…”她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羞耻感让她试图阻止。儿子就在几步之外酣睡,车外就是十万大军的营寨!

“嘘…他睡熟了…”白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玉儿……”他的声音压抑着痛苦般的渴望,却又奇异地糅杂着一种深沉的祈求。

拓跋玉最后的防线在他熟练的撩拨和那令人心碎的祈求下彻底崩溃。

她放弃了徒劳的抵抗,紧绷的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陷进柔软的锦被里。

这无声的投降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白战眼中最后一丝强行维持的理性瞬间被汹涌的欲火吞噬殆尽。

他一直按捺着、小心翼翼控制着的力度,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扣在她后颈的大手猛地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更加推向自己滚烫的胸膛。

另一只肆虐的手掌,则沿着她柔滑的腰侧曲线急速向下,一把掐住了她纤细却又因怀孕而丰腴了几分的腰肢。

拓跋玉惊呼一声,声音却被白战及时俯身堵回的吻彻底吞噬。这次的吻不再是试探或撩拨,而是带着势如破竹的凶猛。

他疯狂地掠夺、搅动着她的气息,如同最贪婪的兽,品尝着属于他的甘泉。同时,掐在她腰上的手猛地用力向上一提。

“呃!”拓跋玉整个人被他强悍的力量带得向上弓起,后背几乎悬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幅度过大,身下的马车随之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嘎吱”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白战的动作戛然而止。

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猛地扫向车厢内侧——白念玉依旧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呼吸均匀悠长,似乎并未被惊醒。

虚惊一场。紧绷的神经却并未因此松懈,反而将那份偷欢的禁忌感和紧张感推到了极致。

拓跋玉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方才那一瞬间的惊吓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白战,眼中盈满了后怕的泪光,无声地摇着头,用眼神哀求他停下。太危险了!万一念玉醒了…万一被车外守卫听见…

然而,箭在弦上,白战又如何能停?他眼中翻涌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骤然打断的刺激和拓跋玉惊恐脆弱的模样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危险。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如同一头被强行按捺住嗜血本能的凶兽。他深深地、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别动,别出声。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车外停下。紧接着,拓跋野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浑厚有力的嗓音穿透了车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在马车外响起:“将军。”

他似乎在车辕旁站定了,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末将来接念儿回军帐中歇息。”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铁水骤然浇入滚烫的熔炉。白战掐在拓跋玉腰间、如同铁钳般的大手?骤然松开?。

那股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瞬间消失,快得让拓跋玉身体失衡地微微一晃。

他眼中翻涌的欲火如同被无形的巨掌强行按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丝毫犹豫,他高大的身躯立刻转向车厢内侧,动作迅捷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白念玉从被褥中抱起,少年的身体在父亲强健的臂弯里显得格外单薄。

白战抱着儿子,转身掀开车帘一角,将他稳稳递到早已等在车外的拓跋野怀中。

“有劳大舅哥了。” 白战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车厢内那几乎失控的炽热与疯狂从未发生。

拓跋野接过外甥,借着车内透出的微弱灯光和营地的篝火余光,他那张剽悍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局促。

他?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车内深沉的黑暗,又迅速移开,像是被烫到一般?,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几声略显沉闷的?干笑?:“嗐!应…应该的。时辰也不早了,将军与…嗯…早些安置,末将也告退去解甲休憩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抱着白念玉,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中,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那车内令人窒息的暧昧气息。

车帘垂落。隔绝了外面晃动的人影与篝火光影,也隔绝了拓跋野仓促逃离的脚步。

那一方狭小的空间,骤然陷入了比之前更为深沉、更为紧绷的寂静。

方才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几乎焚身的欲念,此刻如同被泼了油的暗火。

在拓跋野带来的短暂惊扰之后,以燎原之势轰然复燃,烧灼着空气,烧灼着两人之间那薄如蝉翼的距离。

拓跋玉僵在原地,心脏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拓跋野那局促的眼神、匆匆离去的身影,如同烙铁般烫在她的羞耻心上。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巨大的难堪让她恨不得缩进锦被里消失。

方才被白战揉皱的寝衣凌乱地敞开着,露出颈间一片未散的靡丽霞痕,微凉气流滑过无遮的肌理,惹起细若涟漪的粟粒。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拢紧衣襟,想要遮挡那羞人的痕迹,想要将自己从那几乎将她溺毙的羞耻浪潮中打捞出来。

然而,她的手指还未触及衣襟的边缘。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气息骤然自身后席卷而来!

白战的气息沉重地喷在她的耳后,滚烫的唇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火星和压抑到极致的怒意:“现在…没有别人了。”

那声音不再是方才面对拓跋野时的冰冷平稳,而是彻底撕碎了伪装,暴露出内里被强行中断后、变本加厉熊熊燃烧的猛兽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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