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又闪了一下，比刚才更久。
凌烨盯着屏幕上那行【系统自检中】的通知，手指在随身包的拉链上顿了半秒。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微微侧身，刚好挡住身后监控探头的视线。这种级别的安保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离线，更不会用“自检”这种借口糊弄人——有人动手了，而且手段很专业。
他迅速扫了一眼大厅。Alpha军官还在和那位家族长辈低声交谈，手里捏着数据卡，神情如常。可就在他目光掠过入口时，一个穿着工装的技术兵走了进来。
低着头，肩膀微弓，看起来小心翼翼，像个怕惹事的小角色。但那步伐……太稳了，稳得不像个普通维修员。
凌烨眯起眼睛。
那人抬手摸了下耳朵旁边，动作自然得像在调整耳机。可凌烨看得清楚——他在确认阻隔贴有没有松动。
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灼热的气息飘了过来，极轻，转瞬即逝。不是错觉。是凯斯。
他怎么进来的？谁给的权限？唐笑笑？
念头刚冒出来，加密频道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点开，只看到一条自动回复：“信号干扰中，三十秒后恢复”。再试一次，还是一样。这已经不只是系统问题了，是有人在精准切断外部联络。
凌烨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把数据卡塞进内袋，扣好夹层。他不能在这里暴露，更不能让凯斯把他逼上绝路。
就在这时，凯斯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凌烨差点脱口而出骂人。这家伙不仅来了，还敢直视他？他明明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
他立刻抬起手腕，假装查看终端时间，实则悄悄断开了所有外接连接。刚收手，就见凯斯朝他走来，步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编号t7-K04！”凌烨猛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工具包有漏电记录未处理，谁允许你进来的？”
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凯斯身上。Alpha军官挑眉，停下对话。连那位家族老者也微微侧头，扫了过来。
凯斯脚步一顿，低头小声说：“报告队长……我刚完成检修流程，是……是唐笑笑给的临时通行码。”
“唐笑笑？”凌烨冷笑，“她一个通讯兵，能调通银梭的后勤通道？你以为这里是维修间，打个招呼就能随便进出？”
“我……”凯斯顿了顿，像是被问住了。
凌烨趁机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力道重得几乎要把人拽起来：“跟我走！现在！别等警卫把你请出去！”
他拖着凯斯往服务通道走，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教训一个违规的新兵。周围人看了也只是笑笑，没人多管。整备官训下属，太正常了。
直到拐进昏暗的走廊，灯光暗了一截，凌烨才猛地将他推进角落，压低声音：“你疯了吗？”
凯斯喘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我没疯。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扛。”
“我不是一个人！”凌烨咬牙，“我有计划，有退路，有分寸！而你呢？一声不吭闯进来，搞瘫系统，切断通讯，你是想让我被当成内鬼抓起来吗？”
“我知道你在谈条件。”凯斯盯着他，“我也知道你要的是林恩的治疗配额。可那些人不会真心帮你，他们只想榨干你能提供的东西，然后把你踢出局。”
“那是我的事！”凌烨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带火，“轮不到你来插手！你知不知道刚才扫描一旦重启，我不止会被查出身份，还会被追责泄露军用日志？到时候别说林恩，整个第九小队都会因为我被审查！”
凯斯沉默了一瞬，忽然说：“所以我关了主识别模块。”
凌烨一愣。
“不是故障。”凯斯继续说，“是我黑进了备用线路，切断了生物认证的反馈回路。只要你不在主摄像头正下方停留超过三秒，就不会触发深度分析。”
凌烨瞪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你哪来的权限？哪来的设备？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人派我。”凯斯伸手想碰他肩膀，被凌烨狠狠甩开，“我是自己来的。因为我不能看着你走进一群Alpha中间，假装自己是个beta，还得低声下气求他们施舍一点资源。”
“这不是施舍！”凌烨怒道，“这是交易！我拿数据换机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需要你像个救世主一样冲进来搅局！”
“那你告诉我。”凯斯忽然逼近一步，声音轻了下来，“如果他们提出让你留下陪酒呢？如果你弟弟的配额要拿你的情报做交换呢？你还做不做这个交易？”
凌烨喉咙一紧，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不怕牺牲。”凯斯的声音更低了，“可我不想你牺牲。哪怕一次也不行。”
两人僵在原地。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凌烨感觉耳根发烫，心跳也开始乱了节奏。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抑制剂撑不了太久，情绪越激动，腺体越容易活跃。而现在，面前这个人正一点点撕开他拼命维持的平静。
他抬手，作势要打。
凯斯没躲。
手掌停在半空，颤抖了一下，终究没有落下。
“滚回去。”凌烨收回手，声音沙哑，“现在就走。从哪个门进来，就从哪个门出去。再敢靠近我一次，我就把你踢出小队，永远不准再进整备所。”
凯斯看着他，眼神亮得吓人：“那你先答应我，不会再单独面对他们。”
“我没有选择。”凌烨冷冷道。
“有。”凯斯说，“你可以信我一次。”
凌烨嗤笑：“信你？你连自己是谁都没说清楚，我凭什么信你？”
“很快你就知道了。”凯斯往后退了一步，“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我不需要你扛。”凌烨转身要走，“你也扛不起。”
“那你看看这个。”凯斯突然从工装内袋抽出一张纸，递过来。
凌烨迟疑一秒，接过。
是一份文件复印件，标题写着《第七舰队能源回路优化模型原始审批记录》。下面盖着塞西尔实验室的章，还有两个签名——一个是塞西尔本人，另一个……
他瞳孔骤缩。
那个签名，是他父亲的名字。
“这东西三年前就被销毁了。”凯斯低声说，“但它一直存在。塞西尔拿它做了很多事，包括对你做的那些检测。而你父亲……他不是抛弃你，是被人逼着签字的。”
凌烨的手指收紧，纸张边缘皱成一团。
“你现在还能说，你一个人就够了？”凯斯看着他，“还是说，你宁愿被骗一辈子，也不愿相信有人真的想帮你？”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烨猛地抬头，把文件塞回凯斯怀里：“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那你什么时候想听？”凯斯问。
“等我能确定你不是另一个骗子的时候。”凌烨推开他，转身走向大厅方向，“现在，消失。别让我第三次说同样的话。”
凯斯站在原地，没动。
凌烨走出两步，忽然停下：“还有……下次想救人，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凯斯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
走廊尽头，一道身影悄然闪过，手中终端屏幕亮着，正回放刚才的对话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