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彻底笼罩米德加的废墟时,“捉鬼小队”正式出发了。
月光惨白,如同给这片钢铁丛林的残骸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霜。他们乘坐着尤菲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一辆经过改装的沙地越野车,一路颠簸,最终停在了列车墓场的入口处。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门后是望不到尽头的、交错堆叠的列车残骸。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也带来了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声响,如同亡灵的叹息。
“哇哦,这里可真够……壮观的。”尤菲从车上跳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片钢铁坟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生命之流的气息……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爱丽丝也下了车,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无数迷失灵魂散发出的哀伤与迷茫。
凯因最后一个下车,他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他敏锐的感知力瞬间铺开,笼罩了整个区域。除了爱丽丝所说的那些温和的灵魂气息外,他还捕捉到了一股微弱但极具侵略性的、混杂着怨念与恐惧的负面能量,正潜伏在这片墓场的深处。
“我们走吧。”他言简意赅地说道,率先向那黑暗的入口走去。
“等等我!”尤菲立刻跟上,像只敏捷的猫,轻松地在各种废弃零件上跳跃穿行。
爱丽丝微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蒂法还站在车边。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然后才迈开脚步。她的步伐依旧稳健,脸上也维持着一贯的镇定,但那双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微微泛白的手,以及比平时更加挺直、略显僵硬的背脊,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四人正式踏入了列车墓场。
起初的一段路程还算平静。除了脚下踩到碎石发出的“沙沙”声和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嘶鸣外,四周一片死寂。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列车骨架,在地上投下光怪陆离的、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蛰伏的怪物。
“切,什么都没有嘛,真没劲。”尤菲走在最前面,用脚踢开一块挡路的铁皮,有些失望地嘟囔着。
话音刚落,几只潜伏在阴影中的“变异鼠”突然窜了出来,它们是这片废墟中常见的低级魔物,被这里的金属气息所吸引。
“有东西!”尤菲立刻兴奋起来,手中的巨大手里剑瞬间出手。
蒂法则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紧张情绪的出口,几乎在尤菲动手的同时,她也动了。她的身影快如闪电,一记干脆利落的升龙拳将一只扑向爱丽丝的变异鼠打得凌空飞起,随后跟上一套行云流水的连续踢击,在半空中便将其彻底击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仿佛刚才那个对环境感到不安的人根本不是她。
凯因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拔刀。这些小角色,还不足以让他出手,正好可以给女孩们当做“热身”。
几分钟后,战斗结束。尤菲意犹未尽地擦了擦手里剑,而蒂法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不少。用拳头能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就不是问题。
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
“呜……呜呜……”
一阵若有若无的、像是小孩子压抑着的哭声,忽然从一节翻倒的车厢深处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尤菲立刻警惕起来。
蒂法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她下意识地向凯因身边靠了靠,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摆出了标准的格斗起手式。
“别紧张,”爱丽丝柔声说道,“只是一个迷路的小家伙……他在害怕。”
哭声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四人继续前行,穿过一节狭长的、只剩下骨架的车厢。
**哐当——!**
一声巨响突然从他们头顶传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子毫无征兆地从车厢顶部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距离蒂法脚边不到半米的地方,溅起一片尘土。
“呀!”
蒂法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惊叫一声,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闪到了凯因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风衣后摆。她的心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哎呀呀,蒂法姐,你果然还是害怕嘛。”尤菲回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调笑道。
“我、我只是……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这是格斗家的条件反射!”蒂法躲在凯因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强自嘴硬地辩解道,但她那紧抓着凯因衣服不放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凯因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属于蒂法的轻微颤抖。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戳穿她的逞强,只是伸出左手,向后覆盖在她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背上,用自己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一股沉稳、安定的力量,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缓缓地传递过去。
蒂法浑身一颤,凯因手掌传来的温度,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她心中大半的寒意与恐惧。她抬起头,看着凯因那宽阔而可靠的背影,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颊轻轻地、依赖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仿佛只要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
爱丽丝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她抬头看了看那个掉落的箱子,若有所思。
“我们继续走吧。”凯因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牵着蒂法的手,带着她从自己身后走了出来,与自己并肩而行。蒂法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紧紧地牵着。
他们走进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由数节列车残骸围成的“广场”。借着月光,他们惊奇地发现,在那些布满铁锈的墙壁和冰冷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些用白色粉笔画的、歪歪扭扭的涂鸦。
画的是一些简单的简笔画:一个微笑的太阳,一朵小花,还有几个手牵着手的小人。这些充满童趣的涂鸦,出现在这个如同地狱般的钢铁坟场里,显得既诡异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心酸。
“这些是……”尤菲好奇地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其中一幅涂鸦。那粉笔的痕迹很新,似乎是刚刚画上去不久。
就在这时,凯因和爱丽丝同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射向了不远处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拐角。
“感觉到了吗?”凯因低声问。
“嗯,”爱丽丝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一个很弱小的气息……有点害怕,但没有恶意。像个……迷路的孩子。”
凯因的超凡感知力,同样捕捉到了那个躲藏在阴影中的小家伙。它正从拐角处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地窥视着他们。
那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由破旧的蓝绿色布料包裹而成的小小幽灵。它的身体像一个被扎起来的布袋,两只细长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手臂末端是带着红色污渍的、像是爪子一样的结构。它没有腿,身体下方是一条扭曲的、如同尾巴般的布条。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张用简单的线条缝制出来的脸——一张悲伤的、正在流着一滴蓝色眼泪的脸。
这个小小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幽灵,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再次躲回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