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林海的深邃,超乎想象。
越往深处,光线愈发稀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交织了亿万年的厚重树冠彻底吞噬。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铺天盖地涌来。但这并非凡俗的黑暗,其中弥漫着一种太古般的沉寂与压力,足以让心智不坚者陷入疯狂。
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却并非死寂。
无数发光的苔藓、真菌、地衣,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巨大的树干、垂落的藤蔓、以及堆积如山的落叶层上。它们散发出幽蓝、惨绿、淡紫的冷光,将这片地下世界映照得光怪陆离,影影绰绰。空气湿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殖土味和某种未知花粉的甜腻香气,这香气吸入过多,竟让人神魂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更大的危险潜藏其中。那些发光的植物附近,往往盘踞着外界早已绝迹的太古异虫,它们甲壳狰狞,口器锋利,喷吐的毒液连护体灵光都能腐蚀。更有一些完全由阴影和负面能量凝聚而成的“魇妖”,无声无息地飘荡,伺机吞噬生灵的神魂。
林焰左眼中的星芒已成为指引前路的唯一稳定光源。那点极细微的星辰之光,在他深邃的龙瞳中稳定旋转,穿透重重迷障,将前方数百丈内的一切能量流动、空间褶皱、乃至那些隐匿极深的恶意,都映照得清晰无比。
他看到扭曲的力场如同透明的漩涡,能将人瞬间传送到未知的绝地;看到看似坚实的苔藓地面下,是吞噬一切的酸性泥沼;看到一株巨大妖花的花苞缓缓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利齿般的骨刺,散发着诱捕猎物的精神波动……
“左转七步,绕开那丛紫色荧光菌,它们散发的孢子能麻痹灵力。”林焰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
他手中的龙骸古剑偶尔轻颤,并非预警,而是渴望。剑身那暗沉的星空底色上,流淌的星辉愈发明显,与这片死寂黑暗中残存的某种古老星辰力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它指引着方向,仿佛 home信标,坚定不移地指向林海最核心的——坠星湖。
青漪紧随其后,俏脸紧绷。她的碧海潮生诀运转到了极致,周身环绕的青黑色水光不再柔和,而是变得粘稠且极具韧性,如同披上了一层流动的深海铠甲,将不断侵蚀过来的毒瘴与恶意精神冲击悄然化解。她手中紧握着一枚蔚蓝色的宝珠,那是她的本命法宝“瀚海珠”,此刻正散发出道道涟漪,加强着她对水之法则的感知,提前规避那些连林焰的星辰龙瞳都可能忽略的、纯粹基于水汽变化的陷阱。
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如同在刀尖上起舞,于这极端险恶的环境中艰难而迅速地穿行。
然而,那种源自更高层次的窥视感,非但没有因为环境的复杂而减弱,反而愈发清晰、迫近。
它不再是无形的压力,而是开始化作实质般的干扰。
有时,林焰左眼刚刚洞察到前方一处相对安全的路径,那路径周围的能量便会突然发生极其细微的扭曲,变得危险重重,逼得他不得不立刻改变方向,消耗倍增。
有时,青漪的瀚海珠明明感知到左侧水汽平稳,但当她引导灵力过去时,那片区域的水元素会瞬间变得狂暴或死寂,让她的法术险些失控。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潜伏的魇妖和异虫,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挑唆,变得越发狂躁,攻击性大增,甚至开始有组织地围堵他们前行的路线。
“他在玩弄我们。”林焰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左眼星芒锐利如剑,“他在测试我们的极限,观察我们的手段,甚至……以此地环境为炉,熬炼我们,逼出我们所有的底牌。”
这种被人当做笼中鸟、实验品般观察剖析的感觉,比正面战斗更加令人愤怒和窒息。对方对力量的掌控和对局势的拿捏,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青漪咬紧下唇,点了点头,美眸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更多的坚毅。她从未感觉如此无力,仿佛一切挣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突然!
林焰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青漪拉到自己身后,龙骸古剑横于身前,左眼星芒前所未有地爆亮!
前方黑暗中,一片原本平静的、覆盖着发光地衣的巨大空地中央,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万物灵魂的恐怖气息,如同潮水般从中汹涌而出!
咔嚓……咔嚓……
周围那些发光的苔藓和真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黯淡、化为飞灰!连空气中那些甜腻的花粉香气都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空”与“无”的味道。
一道模糊的灰色人影,自那荡漾的空间中心,缓缓一步踏出。
他依旧看不清面容,身形仿佛由最纯粹的阴影勾勒而成,与周围吞噬一切的黑暗完美融合。唯有那双眼睛,清晰无比——那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没有任何倒影,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仿佛看上一眼,连目光都会被其吞噬冻结。
他并未完全降临,似乎只是将一道投影跨越空间投递至此,但其散发出的威压,已经让林焰和青漪周围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青漪周身的瀚海水光剧烈摇曳,几乎要崩溃消散,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全靠林焰挡在前面才勉强支撑。
林焰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爆响,皮肤下的暗金龙纹疯狂闪烁,星混沌龙元自主沸腾,左眼星窍运转到极致,才堪堪抵住这股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
灰袍人(或者说他的投影)的目光,先是扫过青漪,那目光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块石头,让青漪如坠冰窟,神魂都几乎被冻结。随即,那虚无的目光落在了林焰身上,重点是他那星光爆亮的左眼,以及横于身前的龙骸古剑。
一种混合着审视、评估、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缓缓拂过林焰的体表。
“不错的眼睛……不错的剑……”
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两人的识海深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本座,幽冥殿巡狩使,幽魇。”
“游戏,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他那模糊的灰色投影,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
指尖之上,一点极致的灰暗开始凝聚。
那并非能量的光芒,而是“无”,是“寂灭”,是吞噬一切色彩、声音、能量、乃至存在的终极之暗!
随着这一点灰暗的出现,整个空间都在哀鸣、塌陷!周围的光线疯狂地被吸入其中,连林焰左眼的星芒和龙骸古剑的辉光都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焰和青漪的心脏!
这一指,绝非试探!
这是化神后期大能,哪怕只是一道投影,发出的必杀一击!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林焰瞳孔骤缩到了极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沸腾、燃烧!左眼星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龙骸古剑发出不甘的愤怒嗡鸣!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唯有——斩!
就在那寂灭一指即将点出的刹那,林焰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龙吟般长啸,体内星混沌龙元毫无保留地注入龙骸古剑!
“星龙剑诀——星辉净灭!”
他悍然主动出击,龙骸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星辉,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璀璨光柱,决绝地斩向那点吞噬一切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