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程砚的脑袋“咕噜”一声从水里冒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像只刚被暴雨蹂躏过的可怜小鸡崽。他双眼圆睁,瞳孔地震,嘴巴微张,仿佛灵魂还在半空中飘荡没来得及归位。
最关键的是,他站住了!
就在泳池中央,水深大概到他胸口的位置。程砚同志,以一种人类早期驯服四肢般的僵硬姿态,笔直地、庄严地矗立在水中央。
脖子以上露在水面,脖子以下纹丝不动,宛如一尊新晋的、充满悲壮色彩的人体浮标。
“……” 岸上的刘浩。
“……” 水里的王明、李泽、张伟。
空气凝固了三秒。
“程砚?” 王明试探性地划水靠近,小心翼翼地问,“感觉…咋样?这‘温暖’还…还成不?”
程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眼神空洞地看向王明,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挤出一丝气若游丝的声音:“……冷……”
“冷?不能啊!” 李泽也凑过来,拍了拍程砚僵硬的肩膀,“动起来!动起来就不冷了!来,哥教你,第一步,先尝试尝试……漂起来。”
程砚的眼神里写满了“你在逗我”和“生无可恋”。他尝试性地、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左脚。
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按了慢放键的机器人,极其笨拙且小心翼翼地把左脚放回原位。接着,是右脚。抬…放…抬…放…
他!在!原!地!踏!步!
水深只到胸口,他愣是走出了在万丈悬崖边独木桥上挪动的既视感。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面部肌肉的抽搐,那感觉就像脚下踩的不是池底,而是烧红的烙铁。
“噗……” 岸上的刘浩终于憋不住了,捶着椅子狂笑,“哈哈哈哈!砚哥!你这哪是游泳啊!你这是……在水里练习站军姿加原地踏步?准备参加水下阅兵吗?!”
王明和李泽也忍俊不禁。李泽试图上手去掰程砚的胳膊:“放松!放松点啊!你这胳膊绷得比钢筋还直!想象自己是一片叶子……飘起来的叶子。”
“叶子你个头!” 程砚终于爆发了,但声音还是带着颤,“老子是块石头!沉底的石头!懂不懂?石头不需要漂!石头只需要……脚踏实地!”
他吼完这句“人生格言”,似乎耗尽了所有勇气。他眼神坚定(或者说绝望)地望向了……泳池的浅水区。那里水深只到膝盖,简直是天堂!
下一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程砚同志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驯服”深水,他选择——战略转移!
只见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潜入马里亚纳海沟,然后……开始在水里以一种极其笨拙、极其缓慢、但目标极其明确的姿势——走!
他放弃了任何“游泳”的幻想,坚定地用脚底板丈量着池底。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无比艰难,水流的阻力在他面前仿佛变成了无形的墙壁。
他上半身依旧僵硬挺直,双臂紧贴身体两侧,眼神死死盯着浅水区的岸边,那虔诚的目光,像极了朝圣者看到了麦加。
深水区到浅水区,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硬是被他走出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悲壮感。
“程砚……你这是……?” 张伟目瞪口呆。
“别问!” 程砚头也不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问就是……登陆作战!”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的跋涉后,程砚的脚触碰到了浅水区坚实的池底。当水深只到他大腿时,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哗啦”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浅水区的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小得可怜。
他趴在浅浅的水里,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搁浅许久终于接触到水源的鱼。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抵达“安全区”的满足。
“哈……哈……” 他喘匀了气,对着深水区那几个看傻眼的家伙,露出了一个虚弱但极其嘚瑟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
“看……看到了吧?老子……靠自己的双脚……成功登陆浅滩!战略目标……达成!深水区?呵,那是我等凡人能待的地方吗?告辞!”
说完,他干脆翻了个身,呈大字型瘫在浅水里,只露出个脑袋,舒服地叹了口气:“啊……这才是朕的江山……”
“三十厘米!程砚!那水深才到你膝盖骨!那是小孩的地界儿啊!” 王明在水里扑腾着,痛心疾首地控诉,仿佛程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辱门楣的大事,“你是不是男人啊!这点水都能把你封印了?!”
程砚瘫在浅水区,只露个脑袋在水面,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理直气壮地吼回去:“怎么了?不行吗?法律规定了?我!也!是!小!孩!” 那语气,活脱脱一个耍赖皮的三岁娃,就差在水里打滚了。
“行行行……你厉害!” 王明嫌弃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仿佛多看一眼都伤眼睛,“让他躺尸吧!我们离远点,别被懒癌传染了!” 说完,无奈地摇摇头,一个猛子扎回深水区,溅起的水花精准地……又甩了程砚一脸。
“啧。” 程砚第N+2次抹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算了,朕的江山,水温正好,深度完美,躺着晒太阳,美滋滋!他调整了下姿势,准备从“浮尸”状态切换成更慵懒的“水床度假”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