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开车将黄政和程贵平直接送到了花湖水表厂。
厂区内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懒散,多了几分紧张与肃穆。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被临时清理出来,作为丁氏集团考察组的专用审核室。
省长郑家权已经提前到达,正在与谭云平低声交谈,两人眼中都带着通宵未眠的血丝,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见到程贵平在黄政的陪同下走进来,郑家权立刻迎上前,主动伸出手,态度放得十分谦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程总,您来了!欢迎欢迎!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遗憾,也暴露出我们工作中存在的漏洞和监督不力,这是我这个省长的失误,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非常感谢程总和丁氏集团在此刻展现出的巨大包容和理解,给了我们弥补和改正的机会。”)
程贵平连忙双手握住郑家权的手,语气诚恳而圆融:
(“郑省长,您言重了,言重了!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片再好的森林,护林员再尽责,也不可能完全预防哪只不开眼的鸟在什么地方拉泡屎。
重要的是发现问题后,能够以雷霆之势清理干净,还森林以清朗。
贵省的行动效率和决心,我们丁氏看在眼里,也是十分钦佩的。”)
两人这番坦诚的对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化解了因程洪伟事件可能产生的隔阂与尴尬。
黄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中暗暗点头,知道合作的基础经过这番风雨,反而被夯实了一些。
待两人互相理解、表达了充分诚意后,黄政适时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省长,程总,时间刚好九点。”
郑家权立刻会意,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程总,请!”
程贵平也谦让道:“郑省长,您请!”
一行人步入临时审核室。丁氏集团的考察团队——由财务、审计、市场、技术等方面的数名专家组成——已经全员就位,个个精神饱满,专业范儿十足。
程贵平看了一眼手表,正好九点整,他面向自己的团队,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开始吧。”
郑家权也立刻对身旁由省市两级国资委、工信厅、审计局等部门重新抽调精兵强将组成的、确保绝对可靠的新联合改革小组指示道:
“各就各位,全力配合丁氏集团的审核工作,务必做到有问必答,有需必应,数据提供及时、准确、完整!”
命令一下,整间办公室立刻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键盘敲击声、纸张翻阅声、低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丁氏的专家们分成几个小组,有的留在办公室仔细核验重新提供的账目凭证,有的则在厂方(已由工作组暂时接管)人员的陪同下,深入车间、仓库,实地核对设备型号、数量、运行状态,清点原材料和产成品库存。
整个审核过程专业、高效、秩序井然。
(省委宣传部 & 花湖酒店)
与此同时,省纪委的收网行动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根据李明以及后续被控制人员的进一步交待,隐藏在花湖水表厂以及前期省市改革小组中的涉案人员被逐一锁定。
在花湖酒店被临时控制的人员中,近一半因涉及不同程度的违纪违法问题,被正式宣布实行“两规”。
一场针对阻碍改革、侵吞国资行为的清理行动,展现出凌厉的锋芒。
省委书记丁正业亲自致电省委宣传部部长林微微,指示道:
(“林部长,这次的事件,不要藏着掖着,要主动发声,把握舆论导向!
省台、省报要立即组织力量,进行跟踪报道,既要揭露程洪伟、李明等人的腐败行为,更要突出省委省政府坚决推进改革、严厉打击腐败的坚定决心!
我要让全省干部群众都知道,改革的意志不可动摇,谁敢伸手,谁敢阻挠,无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林微微本身就是国企改革的坚定支持者和推动者之一,闻言立刻领命:
“是,丁书记!请您放心,宣传口一定坚决落实您的指示,为改革营造良好的舆论氛围!”
挂了电话,林微微雷厉风行,立刻叫来自己的秘书陈雨:
(“陈雨,立刻通知省电视台、东平日报等主要新闻单位,组建专项报道组,立即对花湖水表厂改革受阻案及后续处理进行跟踪报道!
同时下发通知,要求各市、区、县宣传部门,立即行动起来,结合本地实际,组建改革宣传报道组,大力宣传改革政策,曝光反面典型!
特别是作为改革试验地的花湖区委宣传部,要……”)
说到这儿,林微微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她看向陈雨,话锋一转:“陈雨啊,你跟语嫣那丫头,最近有没有联系过?”
陈雨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愣,老实回答:“老板,她过年回来上班后我们聚过一次,当时黄政、冰冰、林晓都在,后来大家都忙,就没再约了。怎么啦老板?语嫣出什么事了吗?”
林微微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
前两天,她直接向花湖区委书记肖林同志递交了辞职信!
就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想辞职去环游世界!真是……胡闹!”)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陈雨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脱口而出:“啊?!环游世界?太帅了!这可是每个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语嫣太牛了,简直是我的偶像……!”她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林微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陈雨!我找你来是让你发感叹的吗?话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有这种想法?工作不要了,前途不要了,就想着出去浪?”
陈雨吐了吐舌头,收敛了一下表情,认真分析道:
(“老板,不能说全部吧,但至少有一半的年轻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个‘流浪梦’。
不过嘛,想想而已,大多数人都像我一样,没钱也没那个胆量,只能老老实实工作。
话说……语嫣她……有那么多钱支撑她长期旅行吗?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林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她倒是不差钱。她生母……是海外一家跨国企业的老板,经济上很宽裕。”
她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摆了摆手,“哎,扯远了,你快去通知各单位落实报到任务吧!”
“是!老板!”陈雨一听到工作,立刻恢复了干练状态,转身就去执行命令。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生母?跨国企业老板?从来没听语嫣提起过啊……她背景这么厉害的吗?等下得空了一定要打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
(花湖水表厂 - 临近中午)
上午十一点,花湖水表厂临时审核室内,紧张的审核工作暂告一段落。
一位负责财务审核的丁氏集团专家拿着初步汇总报告,走到程贵平、郑家权和黄政面前,语气客观地汇报:
(“程总,各位领导,初步审核结果已经出来。
经过核对,目前厂方提供的数据与原始凭证基本吻合,真实性可以确认。但是,”专家话锋一转,指出了核心问题。
“根据这些真实数据核算,花湖水表厂存在严重的资不抵债情况。
除了账面显示的债务,还有未披露的隐性债务约两千万,另外,拖欠工人的工资、奖金以及各项社保费用,累计接近五百万。
如果按照当前市场估值,即使将水表厂的土地、厂房、设备全部打包出售,其总价值也很难超过两千五百万。
这个估值与负债之间存在巨大缺口,您看……”)
程贵平担心专家过于直白的数据会让郑家权难堪,适时地打断了他,将话题引向下一步:
(“嗯,基本情况我们了解了。债务和估值问题,是后续谈判需要重点关注的。
现在,团队可以开始着手分析全国水表市场的现有格局,以及潜在的,特别是广大乡镇地区的市场需求和增长潜力。
这是评估项目未来盈利空间的关键。”)
“好的,程总,我们马上开始市场分析部分。”专家会意,不再纠结于当下的财务困境。
程贵平这才转向郑家权和黄政,脸上带着商务式的笑容:
(“郑省长,黄秘书,今天的现场审核和数据核对工作就到这里,结果已经明朗。
我们团队需要时间进行深入的市场分析和投资测算。
我们明天上午再过来,具体洽谈股权合作方案以及相关的细节。”)
他略微停顿,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且尖锐的问题,但语气依旧保持客气:
(“不过,根据刚才专家的初步评估,贵方也听到了,水表厂目前已经是资不抵债,负债累累。
在明天的谈判开始前,需要贵省政府先明确一个核心问题:
这些历史遗留的债务,包括隐性债务和拖欠的职工费用,是由政府负责剥离、消化,还是需要由改制后的新公司,也就是潜在的投资者(丁氏)来承担?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直接关系到新公司的股权结构、资产定价,尤其是……关系到原有职工的安置和能否有机会持有新公司股份的问题。
这一点至关重要,还请郑省长和谭市长慎重考虑,明天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郑家权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深知这是无法回避的难题:
(“程总提的问题非常关键,也是我们改革必须啃下的硬骨头。
请放心,我们回去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明天上午一定会给丁氏集团一个明确的方案。
感谢程总和各位专家的辛苦工作!走,我们先去吃个便饭,边吃边聊?”)
程贵平却笑着婉拒了:
(“省长,午饭就不叨扰了。我这边确实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您公务繁忙,就不用管我了。
如果方便的话,把黄政秘书借给我用用,让他给我当个向导就行,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郑家权闻言,看了一眼黄政,心中了然,知道这“私事”多半与丁老爷子或丁雯雯有关,便爽快答应:
“行!黄政,那你今天就好好陪陪程总,务必让程总满意。程总,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郑省长!”
目送郑家权的座驾离开厂区,黄政看向程贵平,问道:“程总,我们现在去哪?”
程贵平脸上露出了轻松而期待的笑容,拍了拍黄政的肩膀:
(“还能去哪?回你家呀!昨天尝了你母亲何大姐包的韭菜馅饺子,那味道真是绝了,皮薄馅足,鲜香无比,让我惦记了一晚上!
外面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那一口家常味道。”)
黄政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自豪:
“原来程总是馋我妈包的饺子了!行,咱们这就回家!林子,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