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棠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醒来。不是万籁俱寂的那种宁静，而是一种……抽离般的死寂。窗外本该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消失了，连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也归于虚无。唯有身后季言平稳的呼吸和心跳，证明着这个世界尚未彻底凝固。
她轻轻挪动身体，想要起身，腰间的手臂却瞬间收紧。
“别动。”季言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清晰得不容置疑。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但反应平静得可怕，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骨血里。“时间还早。”
云棠僵在他怀里，不敢再动。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只剩下身后这个危险源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警告！位面规则崩坏加速！物理常数出现局部紊乱！系统连接不稳定……滋滋……】
系统的警报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干扰音，如同接触不良的电台。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数字开始疯狂地、无规律地跳动，从“06：30”瞬间跳到“23：17”，又变成一堆乱码，屏幕边缘渗出扭曲的光晕。墙壁上的电源指示灯明灭不定，房间里的光线随之诡异闪烁。
世界像一张老旧的电影胶片，正在失去连贯的帧率。
季言终于松开了她，坐起身。他没有去看那异常的闹钟，目光直接落在云棠苍白的脸上。昏暗闪烁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幽深得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古井。
“看来，”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它’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些异常的电器，而是抚上云棠的脸颊。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与她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是因为你吗？”他低声问，拇指指腹缓缓擦过她的下眼睑，那里因为失眠和恐惧而泛着淡淡的青黑，“你的不安，在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
云棠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想把世界崩坏的责任归咎于她？
“还是说，”他的指尖下滑，抵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脸，直视他眼中那片翻滚的、非理性的黑暗，“你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抗议？”
他的逻辑是扭曲的，疯狂的。在他偏执的认知里，世界的存在与否，只与他对她的掌控是否稳固相关。
第2节：失控的训练
尽管外界异象频生，季言依旧坚持训练。或者说，他偏执地要将这最后的“日常”维持下去，仿佛这是一种对抗崩坏的方式。
训练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其他队员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或者说，这个空间已经被季言强大的意志和世界规则的紊乱共同割裂了出来。
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变得极不稳定。英雄模型的边缘不时闪烁、扭曲，地图纹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印象派油画，技能特效拖曳出诡异的、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光痕。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失真严重，混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
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一场在数据废墟上的跋涉。
“集中精神。”季言的声音透过布满杂音的耳机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焦躁，“跟上我！”
他操作的Adc在扭曲的地形上艰难走位，试图完成一次常规的补刀。但一颗原本轨迹清晰的小兵，突然在空气中闪烁了一下，改变了路径。
云棠下意识地操作辅助上前，想要给予保护。然而，她的技能释放光标在扭曲的屏幕上难以精准定位，释放出的护盾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明灭不定地套在了错误的目标上。
“错误！”季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挑战权威的暴戾。他猛地摘下耳机，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随之剧烈地抖动、撕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黑屏。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云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你的注意力！”他盯着她，眼底布满血丝，那里面不再有平日的冰冷算计，只剩下一种濒临失控的、野兽般的疯狂，“给我！全部！”
他扯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粗暴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显示器的残光映照着他扭曲的侧脸和云棠惊恐的表情。
“看着这些数据！”他指着那不断撕裂、闪烁的屏幕，声音嘶哑，“看着这个因为你而变得一团糟的世界！”
他的身体紧紧压着她，隔着薄薄的队服，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胸腔内剧烈的心跳。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毁灭的气息。
“如果它注定要崩溃……”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入她的眼底，“那就让它崩得更彻底一点！”
“但在那之前……”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气息交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你，必须完全属于我！
世界的崩坏在加剧。训练室的灯光彻底熄灭，只有屏幕上那不断扭曲、撕裂的游戏画面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长、变形，如同鬼魅。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电路烧焦的异味。
季言没有再试图训练。他只是紧紧抱着云棠，靠在唯一还算稳定的墙角。他的拥抱不再是充满情欲的占有，而更像是一个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力道。
云棠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甘。愤怒这个世界的脆弱，不甘于他对她的掌控可能因外界因素而出现裂痕。
【警告！系统能量过低！即将进入休眠……强制脱离程序……失效……】
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最终彻底沉寂。
连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云棠闭上眼睛，感受着周身不断传来的、空间本身细微的震动和嗡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害怕吗？”季言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沙哑得厉害。
云棠没有回答。事到如今，害怕还有什么意义？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我也怕。”他承认了，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我怕失去你。”
这句话，在这种情境下，由他说出，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扭曲和……真实。
就在整个空间的光线开始向内坍缩，墙壁和地板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开始扭曲变形时，季言猛地捧起她的脸。
周围是崩坏的数据洪流，是撕裂的空间碎片，是湮灭一切的虚无正在逼近。
而他，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狠狠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再是欲望的宣泄，不再是掌控的宣告。它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炽热，一种试图在彻底毁灭前，将彼此的灵魂都烙印在一起的疯狂。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深入、纠缠，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在她每一个细胞里都刻下他的印记，让即便世界毁灭，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云棠没有挣扎。在这数据与物质一同崩解的洪流中，这个充斥着绝望和占有欲的吻，反而成了唯一真实的触感，唯一稳定的坐标。她甚至开始笨拙地、绝望地回应，如同飞蛾扑向最后的火焰。
在意识被周围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的前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他在她唇边，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话语，如同诅咒，又如同誓言：
“记住这个吻……”
“无论去哪里……”
“我都会找到你。”
“你永远……别想逃。”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彻底吞噬了一切。
数据洪流奔涌而过，卷挟着残存的光影和那个在崩坏中心，以吻封缄的誓言，奔向未知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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