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散去,殿内重归冰冷的死寂。云棠蜷缩在玄冰榻上,背对着墨渊的方向,仿佛已被那番诛心之言彻底击垮,连最后一丝生气都消散殆尽。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睑下,眸底深处却燃着一簇幽微而执拗的火苗。墨渊试图用水镜粉碎她的意志,却阴差阳错地,让她窥见了一丝可能的裂隙——那道位于他身后地面的、极其细微的陌生刻痕。
它是什么?是阵法年久失修的破损?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标记?还是……与这座囚笼的运转,乃至与墨渊本人相关的某种关窍?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混合着屈辱催生出的恨意与绝境中滋长的求生欲,让她冰封的心湖之下,暗流汹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些什么,哪怕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系统,记录并分析水镜中观测到的异常地面刻痕坐标。】
她在心中冷静地下达指令。
【已记录坐标。初步扫描分析:该刻痕能量波动极其微弱,与主体防御阵法频率存在约0.73%的相位差,属性未知。信息不足,无法进一步判断。】
系统的回应带着一丝罕见的、类似“兴趣”的波动。
连系统都无法完全识别?这更坚定了云棠一探究竟的决心。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或许是觉得她已彻底“驯服”,或许是宗门又有琐事需要他分神处理(尽管他从未离开大殿),墨渊在蒲团上静坐的时间似乎比往日更长,周身气息也更加沉凝,那无处不在的、锁定云棠的神念,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弛。
就是现在!
云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行压下恐惧,维持着呼吸的平稳,装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朝墨渊的方向,手臂“不经意”地滑落榻沿,指尖悄然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她闭着眼,将所有神识凝聚于一丝,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沿着地面,小心翼翼地向记忆中那个坐标位置延伸。
一寸,两寸……
神识行进得极其缓慢而艰难。殿内充斥着墨渊磅礴的剑意与阵法威压,她的神识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穿行,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力量碾碎。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
近了,更近了!
就在她的神识即将触及那刻痕的瞬间——
“哼。”
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冷哼,如同惊雷在她识海中炸响!
那道一直处于半松弛状态的神念骤然收紧,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她那缕探出的神识绞得粉碎!
“唔!”云棠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识海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墨渊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深邃的眸子如同两口寒潭,冷冷地注视着她,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丝被蝼蚁试图撼动大树而引动的、冰冷的讥诮。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隔空,对着她方才神识试图探索的那个方向,屈指一弹。
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气掠过。
地面上,那道云棠拼着识海受损才勉强窥见的细微刻痕,瞬间被抹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殿内恢复了原状,唯有云棠识海的抽痛和唇边尚未擦净的血迹,证明着方才那场无声的、力量悬殊的较量。
“不安分?”墨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看来,是平日太过清闲。”
他没有追问她发现了什么,也没有解释那刻痕的来历。于他而言,抹去便是,无需向掌中之物解释分毫。
云棠蜷缩着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与恐惧。
然而,在那无人得见的阴影里,她染血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抹去了痕迹。
但这恰恰证明,那里,确实有什么。
他在意了。
这场猫鼠游戏,她这只看似无力反抗的老鼠,终于第一次,真正触动了捕食者的神经。
裂隙或许被暂时掩盖,但探寻之路,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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