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池的幽蓝荧光在震荡中扭曲,林半夏将神经接口狠狠刺入主能量导管。
剧痛如高压电流贯穿四肢百骸,却也在瞬间将她与整个胚胎库的底层网络强行连接。
海量数据洪流裹挟着“深渊”的低语、数百名“共鸣者”的绝望哀鸣、以及“影子”系统冰冷的指令代码,如同决堤的岩浆冲进她的意识。
“卫国……帮我……锚定……”她在精神链接中嘶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周卫国匕首插进池壁稳住身形,单手抓住她的作战背带,另一只手举枪点射逼近的净化者。子弹击中一名净化者的颈部关节,暗红血液在冷却液中晕开。
(意识战场)
林半夏的自我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信息的狂潮中颠簸。她“看”到了……胚胎库的核心终端并非单纯的控制系统,而是一个巨大的神经交互矩阵。赫连博士的“共鸣枷锁”实则是将“哨兵”血脉作为生物处理器,用以解析并放大“深渊”的意识碎片,进而通过矩阵强行同步所有“共鸣者”的脑波,构建一个受控的“蜂巢思维网络”。
更恐怖的是,矩阵深处有一个休眠的双向通道正在被激活。一端连接着“深渊”的本体,另一端……指向大气层外某个未知的坐标!
“他们不是在‘唤醒’深渊……”半夏在惊骇中明悟,“他们是在用深渊的能量……向宇宙深处发送信号!在‘呼叫’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黏稠的意念顺着连接逆流而上,直接缠住了她的核心意识。是赫连!他竟能通过矩阵反向入侵!
“林半夏……完美的‘蜂后’载体……放弃抵抗……你的血脉将引领人类进化至新纪元……” 赫连的意识带着蛊惑的共振,试图瓦解她的意志。同时,半夏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系统强制抽取生物能量,锁骨下的印记亮得刺眼,皮肤下的晶化脉络再次开始蔓延!
“滚出去!”她凭借与周卫国之间坚实的信任纽带,将全部意志凝聚成一根“针”,狠狠刺向赫连的意识投影!
…………
周卫国感到半夏身体剧烈抽搐,七窍开始渗血。他目眦欲裂,连续击毙两名试图靠近的净化者,对着通讯器咆哮:“吴启明!有没有办法打断连接?!”
“有……但极其危险!”吴启明的声音夹杂着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爆炸杂音,“矩阵有个物理过载保险机制……在池底东南角的备用能源井……手动引爆能引发局部Emp(电磁脉冲)……但距离太近……林半夏的神经接口会被烧毁……可能……脑死亡!”
脑死亡?周卫国的心脏瞬间冻结。
就在这时,池心平台传来赫连博士通过扩音器扭曲的狂笑:“周卫国!看看你身后!你的战友们……还撑得住吗?”
周卫国猛然回头,透过浑浊的池水,看到高天岳和仅存的两名“潜龙”队员被更多的净化者和重装“影子”守卫逼入角落!高天岳左臂鲜血淋漓,倚着破碎的控制台艰难还击,显然已到强弩之末!而他们通往这里的通道,正在被一道缓缓降下的合金闸门封死!
“卫国……别管我……”半夏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诀别的意味,“去帮高队……炸掉能源井……这是……唯一的机会……”
“闭嘴!”周卫国低吼,眼中血丝密布。一边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可能拯救数百万人的机会,一边是身后这个他发誓用生命守护的女孩。这个抉择比枪林弹雨更残酷。
…………
林半夏与赫连的意识拉锯战到了关键时刻。赫连调动矩阵权限,将那些被禁锢的“共鸣者”临死前的极端痛苦情绪放大后导向半夏,试图用海量的负面能量淹没她的理智。
“看看这些蝼蚁!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永恒!”
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半夏意识中闪现,绝望的哭嚎几乎将她的精神撕裂。但就在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她猛地抓住了赫连意识中的一个逻辑漏洞……赫连对“深渊”的态度并非纯粹的敬畏或利用,而是隐藏着一种极深的恐惧!他在害怕“深渊”真正的意志苏醒!
“你……在害怕它!”半夏用尽最后力气,将这道意念如同标枪般掷向赫连的意识核心,“你所谓的‘控制’……不过是拖延它彻底苏醒的……卑微挣扎!”
赫连的意识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显然被击中了要害!
就是现在!半夏趁机切断了赫连的部分控制链路,短暂夺回了对自身能量输出的一丝控制权!她没有用这宝贵的机会自救,而是……将全部能量导向了那个休眠的宇宙信号发射通道!
“你要呼叫……那我就帮你……‘问个好’!”她将一股混合着自己独特“哨兵”频率、以及从“深渊”碎片中破译出的、充满警告和排斥意味的混乱信息包,狠狠灌入了发射程序!
轰……!!!
胚胎库深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冷却池的水位急剧下降!备用能源井被吴启明远程引导的爆破炸毁了!强大的Emp瞬间席卷整个地下空间!
林半夏身上的神经接口冒出青烟,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向下沉去。周卫国在Emp爆发的瞬间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灯光熄灭,设备停机,只有应急红灯在黑暗中旋转。净化者和“影子”守卫也因Emp陷入短暂的瘫痪。
“半夏!半夏!”周卫国拍打着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几乎感受不到呼吸。绝望如同冰水将他淹没。
几秒钟后,备用发电机启动,微弱的灯光亮起。周卫国抱起昏迷的半夏,艰难地爬出冷却池。高天岳和幸存的队员也解决了瘫痪的敌人,冲了过来。
“她怎么样?”高天岳声音沙哑,看着半夏毫无血色的脸。
周卫国探了探她的颈动脉,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还活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必须立刻撤离!Emp只是暂时的!赫连可能还有后手!”吴启明急促地警告。
突然,整个基地响起最高级别的警报!一个冰冷的系统女声回荡:
【警告!未知高维信号已发射!深度休眠协议解除率87%……90%……】
【警告!检测到‘深渊’主体意识活性急剧升高!共鸣枷锁系统过载!】
【警告!基地结构完整性丧失!最终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10分钟!】
“妈的!赫连疯了!他要同归于尽!”一名队员骇然道。
“走!”高天岳果断下令,“从b7通道撤!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周卫国将半夏背在背上,用撕碎的布料固定好。一行人相互搀扶,冲向赫连之前出现的那个隐蔽通道。通道内一片狼藉,显然刚经历过战斗。
在通道尽头,他们看到了骇人的一幕……赫连博士瘫坐在控制椅前,七窍流血,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已然碎裂的主屏幕。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晶化,皮肤下透出诡异的蓝光。
“他……被反噬了……”吴启明通过便携扫描仪低声道,“他试图最后关头强行控制‘深渊’意识……失败了……”
赫连似乎听到了声音,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向他们,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信号……错了……它……醒了……真正的……恐怖……”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彻底化为了一尊幽蓝色的晶体雕像,随即崩碎成粉末。
“别管他!快走!”高天岳催促。
他们冲出通道,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运输平台。平台一侧停着一辆受损但尚能运行的磁悬浮轨道车。
“上车!这车能通向外围的疏散点!”吴启明跳上驾驶位,快速启动系统。
众人刚挤上车,轨道车便呼啸着冲入黑暗的隧道。身后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整个基地正在他们身后层层坍塌!
车厢内,周卫国紧紧抱着昏迷的半夏,不断擦拭她嘴角渗出的血丝。她的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会撑过去的,对吗?”周卫国抬头看向吴启明,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吴启明沉默地操作着车辆,避开了他的目光。高天岳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分钟后,轨道车冲出一个山洞出口,刺眼的沙漠阳光照射进来。他们成功逃出了地下基地!
但就在车辆驶上沙丘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形容的战栗!仿佛某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庞然大物,在遥远的地心深处,睁开了眼睛!
林半夏的身体在这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锁骨下的印记爆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蓝光,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归于死寂。
天空尽头,一颗原本明亮的星辰,似乎异常地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