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潘贵在黑暗中幽幽转醒。白日里的煊赫权势与娇妻美妾的服侍恍如隔世,眼前只有一室昏暗、一豆摇曳的烛火,投下令人心悸的幽影。
他与亲信冯金锁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在一起。潘贵从喉咙里挤出两声闷哼,随即眼神一狠,不顾姿态地狠狠撞向身边仍在昏迷的冯金锁。
“哎呦!”冯金锁吃痛惊醒,迷糊地环顾四周,“老爷?咱、咱们这是在哪儿?”
潘贵双眼喷火,咬牙切齿:“混蛋崔枢!竟敢囚禁本使!待老子出去,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狂怒之下,似乎忘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那……老爷,咱怎么出去啊?”冯金锁的声音带着惶恐。
“废物!”潘贵劈头盖脸地辱骂,“还问我?早知你这般无用,见势不妙就该冲出去求援!”他将一腔怨毒尽数倾泻在眼前唯一的活物身上。
冯金锁苦着脸辩解:“老爷,这儿可是洧州地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潘贵正欲再骂,门外一声粗暴的呵斥劈来:“吵什么吵!再嚷嚷,撕烂你们的嘴!”这侮辱像冰冷的鞭子抽在他脸上,潘贵脸色骤然青红交加,硬生生将刻毒的咒骂咽了回去,眼中却是淬毒般的阴冷。
待门外士兵脚步声远去,刚才的狂暴似乎瞬间被收起。潘贵深吸一口气,声音诡异地冷静下来,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温和:“老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上……可带了银钱?”
冯金锁扭动身子摸索片刻:“带了……约莫二十两,还在。”
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潘贵眼底闪过。“好,”他声音更低了,带着诱哄的意味,“看我眼色行事。眼下,得想法子……活。”
话音未落,潘贵脸上陡然换上凄惶惊恐之色,朝着门口放声嘶嚎:“来人啊!快来人——要出人命啦!救命啊!”其声音之凄厉,仿佛真在生死边缘。
门外的士兵被惊动走近:“鬼叫什么?!”
潘贵立刻收住哭嚎,脸上堆起谄媚至极的笑,凑近门缝,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这位义士,我乃陛下身边近臣,深得宠信。你今日若能助我脱困,日后我于御前美言,保管你封妻荫子,享不尽的富贵!”他双眼紧紧锁定士兵的表情,捕捉任何一丝贪婪松动的痕迹。
见对方目光闪烁,潘贵心中暗喜,立即用手肘狠狠撞了撞冯金锁。转头又对士兵堆笑道:“一点小意思,权当……权当给兄弟的茶钱。”冯金锁会意,拼命耸了耸腰,露出腰间银锭的痕迹。
那士兵蹲下身,毫不客气地从冯金锁腰间掏出银锭,掂了掂,嘴角挂起一丝玩味的笑:“就这点?”
“只要你放我们出去,这东西咱老爷多得是!”冯金锁急忙补充。
士兵将银子收好,笑而不语:“老实等着吧。”语气暧昧不明。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陡然喧嚣起来:“走水了!快!东北角走水了!快救火!”
潘贵眼中精芒暴涨,几乎是无声自语:“天赐良机……”脸上已不见半分慌乱,只剩下洞悉时机的冷酷算计。
不多时,那士兵果然闪身而入,急促道:“外面乱了,快随我走!”手起刀落割断绳索。潘贵立刻挣脱束缚,紧随士兵而出。果然见东北角火光冲天。刚至庭院门口,身后已传来惊呼:“不好!囚犯跑了!”
潘贵浑身一凛,甚至来不及看冯金锁一眼,抬腿就发足狂奔至大门。士兵早已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候着:“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追兵的呼喝和脚步声已清晰逼近。
潘贵求生之念压倒一切,根本无暇顾及他人死活!他想也未想,一个箭步冲上马背,狠夹马腹,直朝着城门方向,头也不回地扬鞭打马,绝尘而去!将为他带来银钱的冯金锁完全抛诸脑后。
冯金锁吓得魂飞魄散,刚踉跄着喊出声“老爷等……”——话音未落,那带他们出来的士兵猛地厉喝:“还敢反抗?!”声如惊雷!同时毫不犹豫抽出利刃,动作狠辣无比,一刀便狠狠捅进了冯金锁的胸膛!
可怜冯金锁脸上还凝固着对自家老爷逃命的错愕与一丝乞求,下一瞬,剧痛刺穿了意识。他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身体软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