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密道里，只有微弱的光在墙壁上跳动，映得人影绰绰。
“咳咳……”林宸宇适时地低咳了几声，身子晃了晃，再自然不过地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向身旁的柳月娘，声音里带着刻意装点的虚弱，“月娘……”
话音还没落，密道深处就传来了极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嗒，嗒，嗒……由远及近，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柳月娘瞬间从林宸宇身边闪开，动作快得只余残影，袖中寒光一闪，那柄短刃已握在手中，刃尖直指声音来处。几乎同时，方才还显得虚弱不堪的林宸宇已经挺直了背脊，苍白修长的指间，无形剑气流转，透着冰冷的杀意。
“是我。”
慕临风的身影从黑暗中稳步走出。他先是扫了眼倚墙而立的林宸宇，目光里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敌意，最后落在柳月娘身上：“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月娘，跟我走，或者……”
“她哪里也不会去。”
林宸宇骤然开口，声音冷冽。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直，右手扣住了柳月娘的手腕，同时目光锐利地刺向慕临风：“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之前在翠烟城门口，跟在月娘身边的那个家伙吧？看来身份不简单啊。”他语气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这云来居如此隐秘的密道你都能来去自如，今晚拍卖会的混乱，也是你的手笔吧？或者说，我该称你一声……云来居幕后真正的老板，慕老板？”
慕临风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大少爷果然心思缜密。”
林宸宇唇边那抹讥诮更深了：“我不止猜到你的身份，更猜到今晚我那好弟弟宸琅必定会按捺不住动手。他送来的玉莲，我入口前就服下了‘清灵丹’，故意中毒，不过是将计就计，陪他演完这出戏。”他看向柳月娘，眼神深邃，“自然也想看看，在这混乱里，月娘你会如何抉择。”
柳月娘心中暗想，原来他的虚弱，竟大半是装出来的！但眼下慕临风出现，正是提条件的好时机。
她猛地用力，想挣脱林宸宇的手腕，目光直直迎上他：“林宸宇，要我留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宸宇眸光一沉，指尖收紧了：“什么条件？”
“今日之事过后，我要自由出入林府的权利。”她一字一句，清楚明白，“不是作为你的附属，而是能凭自己心意行动。”
林宸宇的眼神瞬间阴鸷下来：“你终究还是想走？”
“我要的是选择的权利。”柳月娘毫不退让，“若你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那我们不如就此别过，各安天命！”
密道里气氛一下子绷紧了。慕临风在一旁看着，心里虽急，却没插话。
林宸宇凝视着她的脸，又瞥了眼虎视眈眈的慕临风，最终，像是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做的妥协，他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空口无凭，”柳月娘步步紧逼，“以心魔起誓。”
林宸宇眼中窜起怒火，但触及她毫不退让的眼神，那怒火又化作一种复杂的、带着掌控欲的无奈：“你倒是……谨慎得让我心寒。”他并指立于身前，神色肃穆，沉声立誓，“我林宸宇在此以心魔起誓，今日之后，必还柳月娘自由之身，许她随意出入林府，绝不强行干涉！若违此誓，心魔反噬，修为尽毁！”
誓成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却带着天道约束力的光芒倏地没入他的眉心。
柳月娘心里稍安，正要开口，慕临风却已按捺不住：“好一个算无遗策的林大少爷！”他上前一步，剑柄握得咯咯响：“放手！”
“我的女人，不劳你费心。”林宸宇将柳月娘往身后一带，语气里满是占有欲。
“你的女人？”慕临风嗤笑，“笑话！”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凌厉的剑气直逼林宸宇面门！慕临风心里憋闷——他布局这么久，就是想趁乱带走月娘，怎能因一个誓言就前功尽弃！
林宸宇眸色一寒，松开柳月娘，指尖剑气迸发。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照亮两人同样冰冷的脸。
“别打了！”柳月娘急声喝道，密道被两人力量的冲击震得微微发颤。
慕临风剑招狠厉，招招致命：“你以为用强立个誓就能留住月娘？做梦！”
“至少她此刻选择留在我身边。”林宸宇招式沉稳，“而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只会趁火打劫的跳梁小丑。”
慕临风剑气扫过石壁，留下深深的痕迹，“你凭什么留住她？”
“就凭我是林宸宇！”
说着林宸宇周身那萎靡的气势陡然暴涨，仿佛先前的虚弱全是伪装。他指尖凝聚的剑气骤然发出嗡鸣，化作一道凝若实质、刺目寒光，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如雷霆般直刺慕临风胸口空门！
慕临风举剑全力格挡，却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远超他预料的力量沿着剑身狂涌而来——
“轰！”
“噗——”
他整个人像被巨锤砸中，狠狠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一口殷红的血抑制不住地喷出来，瞬间染红了前襟。
“慕临风！”柳月娘心口一紧，惊呼脱口而出。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她瞬间冲过去，蹲下身扶住他剧烈咳嗽、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样？”
慕临风勉强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感受到柳月娘扶住他手臂的温热和那份真切的担忧，心里竟泛起一丝扭曲的快意。他抬头，看向面色阴沉得可怕的林宸宇，故意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虚弱的得意：“月娘……你看，你在心疼我，是不是？”他就是要说给林宸宇听，刺痛他那颗独占的心。
林宸宇看着柳月娘扶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尤其是慕临风看似亲密地靠在她肩头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他眼中压抑的风暴。他声音冰寒，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月娘！过来！”
慕临风借着柳月娘的搀扶勉强站直，甚至故意把头往她肩颈处又靠了靠，对着林宸宇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充满挑衅的笑容：“林大少爷，这就受不了了？”他喘了口气，继续火上浇油，“你可知道，月娘身边倾慕她的人多了去了，我慕临风怎么也算是个‘大房’！你后来居上，脾气还这么阴郁暴戾，半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怎么让她真心快乐？”
他无视林宸宇铁青的脸色和柳月娘惊怒的眼神，一字一句，像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捅向林宸宇最痛的地方：“更何况……你以为月娘为什么独独对我另眼相看？因为我们双修之时，神魂交融最为契合，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欢愉，可不是单凭强取豪夺就能换来的……你杀得完她身边所有的男人吗？不如学学我，有点气度，大家和平共处！”
“你、再、说、一、遍！”林宸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周身气息狂暴得让密道里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头顶灰尘簌簌落下。
柳月娘赶紧制止：“慕临风！你住口！”
慕临风却像是豁出去了，死死盯着林宸宇，笑容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快意：“怎么？实话总是刺耳？林宸宇，月娘是九天明珠，不是你一个人的笼中雀！你关不住她，你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很好……”林宸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既然你执意寻死，我成全你！”他指尖再次亮起毁灭性的光芒，杀意滔天。
柳月娘心知不能再让事态失控了。她猛地站到两人中间，毅然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拦住濒临暴走的林宸宇，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够了！林宸宇！你刚立下心魔誓言，答应还我自由！转眼就要违背吗？你的誓言就这么不堪一击？”
她旋即回头，狠狠瞪向还在挑衅的慕临风：“还有你！慕临风！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混账话激化矛盾吗？”
在两个男人激烈交锋的目光中，柳月娘的呵斥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即将爆发的死斗。然而，那压抑的愤怒和嫉妒，依旧在空气里滋滋作响。
就在这时——
“哒…哒…哒…”
密道深处，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比之前更密集、更清晰，显然不止一人，正在快速靠近！
慕临风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扶着墙壁站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看来，你那位好弟弟林宸琅，是铁了心要赶尽杀绝。”
林宸宇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杀意压回心底深处，那双深邃的眼里，风暴暂时平息，却沉淀下更暗沉的东西。他一把用力拉过柳月娘的手，将她带离慕临风身边：“慕临风，这笔账，我记下了。”
林宸宇深深看了慕临风一眼，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月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