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昭正在跟肖弋、刘文道在钦差行辕商讨这次的事情,这次抓人事件,也让黄文昭感觉到了地方势力的强大,朝廷在他们眼中,还真没多大的威慑力。
“肖院首,是不是陛下有最新的旨意过来了?”
黄文昭还是想得到来自绍武帝的支持,不然这压力他自己没法抗。
“没有,还是上次的,陛下肯定了我们做的事情,让我们尽快打开局面,有什么困难,朝廷会支持我们的。”
这些天肖弋也很兴奋,终于可以做出成绩了,以后谁还敢说我不懂业务的武夫,所以他不停地给黄文昭打气,让刘文岛直接去抓人,也是他的主意。
“可是我们力量还是太小了,连马家护院的口子都撕不开,想抓马步青,比登天还难。”
黄文昭不由感慨,在圣京,抓人只要一个公差过去,谁敢反抗?在麓北,都派了几百人去,还被人打回来了,这天下还是大周的天下吗?
“刘大人,我记得按察使司记录在册的府兵有三千多人,怎么这里才一千多人呢?”
肖弋又问出了一个很不专业的问题,黄文昭和刘文道都皱了皱眉,不过刘文道还是回答了。
“肖院首,人数没错,但是偌大的麓北,除了在行省之外,还有不少的案件,也需要人在办理,这已经是属下能够抽掉的最大兵力了!”
“布政使司的府兵也可以抽调吧?”
肖弋想着按察使司有兵力,那布政使司也不少吧。
“大人,按察使和布政使司的府兵是共用的。”
刘文道不得不提醒道,心里也大骇,这肖院首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肖弋脸上微红,但是嘴里却没有停下来。
“黄大人,抓的那四十多人,罪行都确凿吧,我们可以来个公开审案,这种草菅人命的案犯,直接斩立决!”
“肖院首,帝国有律法,就是十恶不赦之罪,判刑了也得上报刑部等御笔勾决,作为办案人员,不能直接行刑。”
黄文昭不知道肖弋想干什么,但是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作为钦差,代表的就是陛下,在某种场合,是可以勾决犯人的吧!”
“是可以的,当时一般表示对陛下权威的尊重,都会先上报的。”
“那就行了,现在直接公布那四十多个人的犯罪事实,之后拉到菜市场斩首示众。”
肖弋说着都不由得一阵兴奋。
“肖院首不可,这样就真没有回旋余地了,陛下只是让我们敲打敲打一下马家,不是真的要掀翻他,还没定论,即便是想掀翻他我们也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
黄文昭大骇,把马家的人杀了,马家肯定不肯善罢甘休的,就是要动手,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实你们都太胆小了,你看今天我们直接去抓人,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最多就是阻拦一下我们。
现在我们就集中所有的府兵,埋伏在马家附近,等我们行刑了,他们敢出来闹事,妨碍执法、劫法场,那一条拿出来都是杀无赦的大罪,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肖弋越想越有道理。
“这会不会太阴险了,毕竟马家犯事的只是个别人,这样牵连整个马家,会死好多无辜的人。
朝廷他们也有人,工部尚书马朝云,现任家主马朝义的弟弟,他会在朝廷上反扑的。”
黄文昭作为司法人员,对人命还是很看重的,加上动一个世家,觉得不是像肖弋说的那么轻松,世家之间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马家虽然说是老牌的世家,但是也是最近几年才重新复兴的,之前的根子都坏死了,趁现在根基还不深,处理起来才没那么费劲。”
肖弋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两位大人,马家打伤办案人员,这事他们肯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不然朝廷和北庭府也不会放过他,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给他们施压,让他们交出马步青,不然就扣上造反的帽子给他们,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刘文道看着他们一直在争论问题,觉得都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利用现有的条件,能打击马家多少先算多少,想一棍子打死马家,那是不可能的,还不如一步一步的削弱马家的力量。
“我觉得刘大人说的有理,任府主不是去马家了吗?就看他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对结果不抱很大期望,还是按我说的先去准备,只要看准时机,收拾一个马家,不成问题。”
肖弋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样吧,刘大人去集结府兵的兵力,有些不紧急的案件就先停下来,准备一下,说不准真能用上。”
黄文昭觉得马家这么强势,任志高的面子也不一定好用,就防范未然吧。
“大哥,我回来了,密林那边以及朝廷的动向,都没有传出要动我们马家的消息,朝廷还是那样,丞相和皇帝争斗,不过皇帝慢慢地有了一些话语权。”
马朝先去了密林那边打听消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得知刘文再次冲击马家主院,脸色都发青了,真不把马家放在眼里啊。
“老爷,不好了!现在街坊间都在流传朝廷要向我们动手了?”
“怎么回事?”
马朝义也很懵逼,不是没有消息?怎么都在坊间传开了?
“坊间说朝廷是故意麻痹马家的,就等马家出错,就一网打尽。”
马家的下人不敢隐瞒,就把在街头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大哥,你看有没有可能?”马朝先问道。
马朝义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不对劲的还有刘文道毫无道理的上门抓人,如果没有什么依仗,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是从事情的结果来看,真像是一次无脑匹夫做的事情,把他也搞糊涂了,难道真是朝廷还有后手,准备动马家了,现在只是麻痹马家的?
我也想不明白,就是想动马家,也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这样不怕我们殊死反抗吗!不过我们也要防范未然,你马上回布政使司那儿去,一有消息,马上传递回来。
主院这边也要加强防御,怀青,你去西山那边调一队人马过来。”
马朝义说完对着他的大儿子马怀青说道。
“大哥,那三个旁系的人,你要想办法救出来,他们身后都是支持我们的,不然那些老家伙又要反扑了。”
马朝先跟马朝义叮嘱道。
“不是看在都是马家人的份上,我早送这些王八蛋去西天了,一天天的老琢磨对付自家人,就是一群王八羔子。”
马朝义也很不满。
“大人,有重大消息!”
刘文道的府兵出去巡街的时候,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马家,仔细一听,立马胆战心惊,马上回来报告给刘文道。
“什么事情?”
刘文道正在整理马家的档案,也是想找到什么突破口,听到府兵有情况找他,第一时间让人进来。
“大人,坊间都在流传马家要造反了,还私铸了钱币!”
“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刘文道一直怀疑马家有私铸钱币,但是一直没有找到铸钱的地方。
“今天早上就传开了,还传得有板有眼,说马家是天命之人,上天给了他们一座连绵不断的矿山,有金幼银,还能打造兵器。”
府兵不敢隐瞒,把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刘文道只是随便问道。
“有的,说在西山矿场。”
“什么?”
刘文道大吃一惊,因为西山矿场就是帝国的炼铁场,一直在帮帝国打造兵器,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有可能是铸钱的作坊,也可以给马家自己打造兵器,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马上派人去探查一下,有消息了,立刻告诉本官。”
刘文道发现自己好像漏了一个天大的窟窿,现在正是要补全的时候了,也不等府兵下去,急忙走到黄文昭的案桌上。
“黄大人,估计要出大事了!”
“刘大人,怎么说?”
黄文昭也正在思索马家事件的整个过程,不想刘文道跑过就跟他说出大事了。
“我们按照之前举报的资料,一直找不到铸钱和打造兵器的地方,今天有个府兵给我说了一下,我才恍然大悟,如果我猜想的不错,那真要出大事了。”
刘文道说完,见黄文昭直勾勾盯住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一直以为西山矿场是帝国的炼铁场,但是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马家的铸钱地和练兵藏兵的地方?”
“你说的是在阿奇山脉的西山炼铁场?那儿产量不高啊,一年打造的铁甲也不过三千套,而且质量不怎么样。”
“大人,我昨天发现马家护院的铠甲不简单,我们寻常的刀剑,根本就伤不了他们啊!”
“你是说马家参透了西山矿场,那儿产出的劣质材料都是给朝廷的,精良的装备他们自己留下了?”
“不得不防啊,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想的那样,那真出大事了!”
“你都说坊间传闻了,不用杞人忧天,如果是真的,怎么连我们查了几个月都没查到,坊间倒是一说就准了呢?”
黄文昭觉得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传闻就是虚无缥缈的,可能就是昨天的事情太大了,坊间以讹传讹,变成了马家要造反。
“我还是加派一些人手过去查一下!”
刘文道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失,还是觉得去查清楚比较好!而且这事不能明目张胆去,之前他就去过,没发现任何问题。
“随你,你把行刑台准备一下,把人埋伏到马家大院附近,这四十个人不能再留了,犯了帝国律法,我们执行国法,马家也没有理由来阻止,如果来阻止来了,正好全部拿下。”
黄文昭想了想肖弋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好用,决定按照肖弋的意思办。
西山矿场离戈利斯克西边大约四十公里的阿奇山脉上,主要产生铁矿石,是朝廷在北地的主要打造兵器的场所。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西山矿场的主要负责人是马朝义的次子马俊青,兵部的将作监,驻守在这边,看到马怀青出现在西山矿场,觉得很惊讶!
“老宅出事了,按察使司竟然派人闯进去抓人,虽然被我们打退了,父亲觉得人手不够,叫我过来带一队人马回去。”
马怀青找到椅子直接坐下,大喝的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
“刘文道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攻击马家大院,他脑子烧坏了?”
马俊青也不是什么善茬,听说刘文道攻击了马家大院,马上跳起来说道。
“稍安勿躁,也是家族里一些人,做得太过分了,一个民夫的女儿,用钱就行,何必用抢,一群找死的货色,迟早要弄死他们。”
马怀青也知道,一些纨绔恶少,为了刺激,强上了妇女,这是纯纯的蠢货行为,要么就不要做,要做就秘密去做,他们倒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事,不就是找死,这次被按察使司盯上了,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父亲也太心慈手软了,当时就应该把这些人清除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马家二代的几个兄弟跟这些纨绔不一样,在马朝义的教导下,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对这些声色犬马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这也是马家迅速复兴的关键。
“公子,今天突然在矿山附近多了好多陌生人,都想摸进来,好在前面有军队在驻守,没让他们得逞。”
这时一个士兵打扮模样的人进来向马俊青报告。
“大哥,是你带来的人吗?”
马俊青知道马怀青也有几十个亲兵的,但是刚才没见到进来,以为是马怀青的亲卫。
“没有,来这里我怎么会带亲卫过来的。”
马怀青也很奇怪,这里那么偏僻,一般都没有人来的,炼铁厂可是是军事重地,有一个总旗兵力在驻守。
“那就奇怪了,你们跟张总旗说,不许任何人靠近矿场,如果硬闯的都抓起来。”
马俊青当即跟士兵下了命令,接着跟马怀青说道:
“大哥,既然都过来了,你们把这批钱也运送回去吧,现在有三百三十多万枚铜钱,看起来跟朝廷发行的差不多,就是铜的含量少了一钱,如果不是特地去称量,是看不出来的。”
“那你准备一下,刚好用这一队人护送出去,另外你们骑兵的训练怎么样了?”
马家的钱财积累那么快,其中私铸钱币才是马家最大的产业。
“都分在六个寨子里,训练强度还行,就是最近马场没有再送马匹过来了,大哥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个我清楚,前天三叔去密林见到你三叔祖,说王泽成他们几个被新来的都司抓到把柄,送到前线做敢死队去了。
目前我们跟马场的线断了,我们也暂时不要去搭线先,把我们现有的一万多匹装备起来,也能至少装备六千骑兵了,在整个北庭府也是能横着走的存在了。”
“可惜了,王则成也是条汉子,当时不是我们有意克扣他们粮饷,估计也不会跟我们做这事。”
“没什么可惜的,他看不清形势,死了也是活该。”
马怀青对王则成却是不屑的,自己都活不了,还想当救世主,不是蠢货是什么。
“大哥,你先休息下,准备好了,我通知您!”
马俊青也没纠结这件事情,西山矿场不单有铸钱场,还有他们马家的练兵场,除了骑兵,步兵也训练了不少,只是这些都是不能暴露的,一旦暴露,跟造反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