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下，龙渊像一具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蜷缩在黑暗里。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撕裂般疼痛，
吸入的满是粉尘和硝烟的味道，
呛得他想要咳嗽，
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外面那些杂碎的脚步声和能量波动
胜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可能落下。
身体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经脉像是被野牛犁过又撒上了辣椒面，
火辣辣地疼。
灵海彻底见底，干涸得让他心慌。
皮肤表面那层混沌灵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勉强维系着最后的生机。
更可怕的是体内，
之前强行吞噬的那海量混乱能量虽然大部分宣泄了出去，
但仍有不少残留在四肢百骸，
赛似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不断破坏着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组织。
死局。
似乎真的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绝望犹如冰冷的海水，试图淹没他最后的意识。
但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身体被破坏到了极限，
或许是因为精神在生死边缘被压榨到了极致，
他对自身那混沌灵皮的感知，
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能“看”到皮肤下那些微观的、
不断生灭的星图漩涡，
它们依旧在本能地、缓慢地旋转着，
如同宇宙中最原始的星云，
贪婪地汲取着周围一切可利用的能量
——蚀灵黑风的侵蚀力、
空气中残留的圣焰粒子、
甚至是他自己血肉崩溃散逸出的微弱生机…
来者不拒，统统吞下，
艰难地转化着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混沌灵能，吊住他的命。
混乱，无序，却又带着一种顽强的、
近乎野蛮的生命力。
这就是混沌吗？
龙渊的意识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知中，
仿似听到了来自灵皮最深处的、
无数细微能量碰撞湮灭又重生的“低语”。
它似乎并非自己之前认为的、
完全不可控的、纯粹碰运气的“随机开箱”。
在那极致的混乱和无序之下，
宛如隐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
包容一切的…“规则”。
是了，“无限可能”本身，不就是最强大的规则吗？
它可以演化出防御（石肤术、守护壁垒），
可能演化出吞噬（饕餮之噬、星图噬能），
又可演化出震荡（蓄能震荡）…
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理论上，
可以演化出任何已知或未知的特性？
一个疯狂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龙渊几乎停滞的思维：
如果…我不再是完全被动地等待升级变异，
等待那不靠谱的“开箱结果”…
如果…我尝试着，去主动“引导”它呢？
就像…就像打铁一样？
虽然不知道最后会打出什么形状，
但至少可以控制锤击的角度和力度，
让铁坯朝着大致想要的方向去变形？
这个想法让他几乎熄灭的心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怎么做？
他现在灵能枯竭，
根本无法主动催动灵皮变异。
但是…能量！
他体内不是还残留着那么多属性各异、
狂暴混乱的能量吗？
还有【星图噬能】正在不断汲取的微量能量！
虽然无法精细操控，
但或许可以尝试着…
用意志去“引导”这些能量的“流向”和“倾向”？
模仿！对！
模仿他见过、感受过的力量特性！
首先，是“守护”！
他回想起之前展开【混沌·守护壁垒】时的那种感觉
——稳定、坚韧、包容、
将一切外力隔绝在外！
他将残存意志集中，
试图引导体内那些混乱能量，
不再纯粹地吞噬和破坏，
而是尝试着模拟那种“稳定”和“包容”的特性，
流向体表，加固那层即将熄灭的混沌灵光。
失败！
能量太过狂暴，
他的意志如同螳臂当车，
刚一接触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反而因为分心，
导致一处经脉的压制松动，
一股混乱的圣焰能量猛地窜出，
烧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嘶…”
龙渊疼得浑身一抽，
冷汗瞬间湿透了残破的衣服。
但他没有放弃。
再来！
“吞噬”！
这个他熟悉！【饕餮之噬】和【星图噬能】的本质就是贪婪的掠夺和转化！
他尝试引导能量，
让它们更加“贪婪”，
更加“高效”地吞噬周围一切，
甚至…尝试模仿那地底存在的、
冰冷死寂的吞噬感…
稍微…成功了一点点？
皮肤下的星图漩涡旋转似乎加快了一丝，
汲取黑风能量的效率好像提高了百分之一？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痛苦，
仿佛灵魂都要被那贪婪的漩涡撕扯进去。
不行，太粗糙了，而且方向不对，这不是他现在需要的。
最后…“空间”！
他回想起秦岳动用辰龙之力时，
那种切割、扭曲、折叠空间的玄奥波动。
他将意志投向体内那些相对“安静”一点的、
属于之前归墟干扰装置的空间属性残留能量，
试图让它们模拟出那种“扭曲”和“折叠”的感觉…
这一次，效果更加诡异。
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
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滋滋声，
光线发生了极其短暂的扭曲，
他藏身的碎石堆影子诡异地拉长又缩短了一瞬…
然后…噗！
那股被引导的空间能量瞬间失控，
似如炸开的水泡，
反而轻微地扰动了他藏身之处的空间结构，
几块碎石莫名其妙地悬浮了一下，
又啪嗒落下！
“嗯？”
外面立刻传来了归墟执行者警惕的扫描波动和莱昂哈德疑惑的低哼。
龙渊吓得瞬间屏住呼吸，
将所有波动死死压住，
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玩脱了！差点自曝位置！
三次尝试，两次失败，一次险酿大祸。
看起来毫无用处。
但龙渊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里，
非但没有沮丧，
反而亮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明悟之光。
他确实没能成功模拟出任何一项能力。
但是，在刚才那短暂而危险的尝试中，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当他全力想着“守护”时，
那些混乱能量虽然依旧狂暴，
但在冲向体表时，
似乎真的有那么极其微弱的一丝丝，
带上了一点“稳定”的倾向，
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
当他想着“吞噬”时，
漩涡的旋转的确有了极其细微的、
针对性的变化！
当他想着“空间”时，
那些空间属性能量也确实对他的意志产生了回应，虽然结果失控了…
这意味着…他的想法是对的！
混沌，并非完全不可控！
只是他现在的意志强度、
能量操控精度、
以及对各种法则的理解都远远不够！
就像一个小孩子试图挥舞千斤重锤，
不仅打不中铁，还可能砸到自己。
但…方向找到了！
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等待“开箱”的幸运（或倒霉）玩家。
他看到了…成为“庄家”的一丝可能性！
虽然前路漫漫，虽然眼下依旧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但这一点点明悟，
却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火种，
落入了了他几乎冰冷绝望的心田。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头顶的碎石开始簌簌落下。
莱昂哈德不耐烦的声音
好似死神的宣告传来：
“挖！把那该死的老鼠给我挖出来！死的也行！”
“归墟的！再敢阻挠，别怪我连你们一起砍了！”
追兵，失去了耐心，要动真格的了！
龙渊深吸一口气，
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一点刚刚诞生的明悟之火。
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首先，得活下来！
他感受着体内那乱七八糟的能量，
目光扫视着这片狭窄的藏身之所。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冒险的计划，
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或许…可以再利用一下这些不听话的“邻居”？
他缓缓握紧了拳，
指尖，一丝极其微弱的、
混合了多种颜色的混沌能量，
好似不安分的毒蛇，开始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