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摇篮深处
垂直通道内壁是冰冷的合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道狭窄的金属梯子固定在壁上，向下延伸，隐没在下方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中。
汉森率先踏入，战术靴落在梯级上发出空洞的金属回响，在这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全身的力道。
通道内那股陈腐金属与停滞机油混合的味道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
“我先行，‘水鬼’断后，‘夜莺’居中策应。保持间隔，注意脚下和周围环境。”
汉森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低沉地回荡。
他调整了一下头盔上的强光探灯，光柱向下刺破黑暗，却照不到底。
下降的过程缓慢而压抑。
梯级因为常年冰冻和缺乏维护，有些湿滑和松动，需要格外小心。
除了他们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只有下方深处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仿佛大型设备待机般的低沉嗡鸣，以及某种液体滴落的、规律而冰冷的“嘀嗒”声。
下降了大约二十米，脚下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汉森稳住身形，探灯向四周扫去。
他们站在一个圆形的、直径约五米的过渡平台上。
平台前方，是一扇巨大的、对开式的圆形气密门，门体是厚重的暗色金属，边缘有着复杂的液压闭锁机构，但此刻门扇之间虚掩着，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上的观察窗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内部凝结的水汽，模糊不清。
透过缝隙，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某种生物培养液腥甜气息以及强烈电子设备散热味道的空气涌出，与通道内的陈旧气味形成鲜明对比。
汉森打了个手势，示意警戒。
他侧身，小心翼翼地将枪口探入门缝，随即整个人敏捷地滑了进去。
“水鬼”和“夜莺”紧随其后。
门后的景象，让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三人，也不由得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神殿。
这是一个极其宽阔、挑高超过十米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穹顶散发着柔和的、模拟自然光的光线，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透明管道和闪烁着幽蓝、幽绿光芒的液体容器组成的复杂循环系统，如同某种巨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深入下方看不见的黑暗。
容器内，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缓慢蠕动或保持静止的生物组织样本，有的还连接着细密的电极和传感器。
空气中那股生物培养液的腥甜气息正是来源于此。
环绕着中央循环系统的，是一圈圈沿着弧形墙壁布置的控制台和全息工作台。
大多数屏幕都是暗着的，覆盖着灰尘，但仍有少数几块屏幕上，流淌着缓慢的、意义不明的数据和不断重复的、出错的指令代码。
工作台上散落着一些早已凝固的咖啡杯、数据板和……几具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早已化为白骨的遗骸。
他们或趴在工作台上，或倒在地上，姿态各异，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突然降临的灾难或紧急撤离。
更令人心悸的是大厅四周的墙壁。
它们并非单纯的金属，而是由巨大的、强化玻璃构成的观察窗，后面是更深层的空间。
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可以看到后面排列着一个个圆柱形的培养舱，大部分舱内空空如也，液体浑浊，但有几个舱内，依稀可见扭曲、巨大、非自然的生物轮廓阴影，仿佛被定格在了某种失败的实验状态。
“‘摇篮’……”
“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中的环境监测仪数值疯狂跳动，“生物活性读数……背景辐射……还有……未知能量场……这里的环境非常不稳定。”
汉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大厅。
“分散搜索，保持通讯畅通。重点寻找主控制系统、能源核心，以及……任何关于‘潘多拉’和‘建筑师’的直接信息。注意避开那些生物样本和不明液体。”
三人呈战术队形散开，脚步在积尘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水鬼”警惕地检查着那些研究员的遗骸和散落的数据板，试图寻找文字记录。
“夜莺”则快速走向一个尚有微弱能量反应的控制台，尝试接入。
汉森则走向大厅最深处，那里有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平台，上面放置着一个造型奇特、似乎由某种黑色玉石和金属融合而成的控制椅，椅背极高，上面布满了早已熄灭的光点。
控制椅前方，是一个比其他工作台更大、更加复杂的控制界面，中央还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就在汉森靠近平台，试图看清控制界面上的符号时——
“嗡——！”
整个大厅的光线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中央那个巨大的生物循环系统中，几个原本幽蓝的容器骤然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内部的生物组织开始剧烈抽搐！
同时，一阵尖锐、断续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打破了死寂！
“触发什么了？！”“水鬼”立刻举枪环顾。
“不是我！”
“夜莺”快速操作着控制台，“是系统自身的周期性自检！或者……我们的进入激活了某种防御协议！”
话音未落，大厅一侧墙壁上的某个看似通风管道的栅格，“嘭”地一声被从内部撞开！
一个黑影猛地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东西大约半人高，拥有四条反关节的机械腿，身体中部是一个多光谱传感器阵列，正发出红色的扫描光束，锁定了几人！
它的腹部探出了一支闪烁着电火花的、非致命的电击探针！
“自动化防御单元！”
“夜莺”惊呼，同时试图用随身携带的电子战设备进行干扰。
“自由开火！优先破坏其传感器和动力！”
汉森毫不犹豫地下令，手中的突击步枪瞬间喷出火舌！
“砰！砰！砰！”
子弹精准地打在防御单元的传感器和关节连接处，爆出一团团电火花。
那东西动作一滞，但另外两个方向的通风栅格也同时爆开，又有两只同样的防御单元冲了出来！
战斗瞬间爆发！
枪声、机械单元移动的咔哒声、电击探针放电的噼啪声、以及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声，充斥着整个古老的大厅。
汉森小组依靠着娴熟的配合和精准的射击，勉强压制着这三只防御单元。
但这些机械造物异常灵活，而且似乎能通过某种方式共享数据，攻击配合默契。
就在汉森一个点射击碎了一只单元的核心传感器，使其瘫倒在地时，另一只单元利用同伴吸引火力的空隙，猛地从侧面突进，腹部的电击探针直刺向正在试图破解控制台的“夜莺”！
“小心！”汉森调转枪口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一道粗壮的、蓝色的电弧如同鞭子般从大厅穹顶某处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即将攻击到“夜莺”的防御单元！
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其身体，将其内部电路彻底烧毁，冒着一缕青烟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幸存的最后一只防御单元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猛地停止了攻击，传感器红光闪烁了几下，然后迅速退回了它出现的通风管道，栅格“咔哒”一声闭合。
尖锐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大厅内，只剩下汉森三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电路烧焦的气味。
一道全息影像，无声无息地在那个黑色的控制椅上方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穿着古朴研究员长袍、面容模糊、但眼神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老者虚影。
他（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和空间，落在了惊魂未定的汉森身上，一个平和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回荡在三人的脑海中，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闯入者们。你们手持‘钥匙’，踏足了‘摇篮’。我是‘建筑师’留下的一道……回响。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潘多拉’，是否已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