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将小柳乡军营粗糙的土墙和简陋的屋顶镀上一层淡金。车轮碾过冻土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军营特有的、带着紧张感的宁静。打头的卡车喘着粗气停在营部门前空地上,车斗挡板哗啦落下,林桓和冯瑞年率先跳了下来,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紧接着,两百名穿着五花八门、打着补丁军装的战士鱼贯而下,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杂沓的声响。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交织着初到陌生环境的茫然和对未来的隐约期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新二团”驻地。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炊事班老王那张圆脸上堆满了笑,声音洪亮地招呼着:“三排、四排的,还有新来的同志们!这边!热乎的白面馒头、小咸菜,管够!汤里可飘着肉星儿呢!” 饥饿是最好的命令,疲惫的队伍立刻有了生气,迅速有序地涌向飘着蒸汽的饭棚。
宋兴华比车队早到了一个半小时,此刻正站在指挥部那间低矮土屋的门口,背着手,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支新注入的血液。他军装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但身姿挺拔如崖畔青松。看到新兵们捧着粗瓷碗,狼吞虎咽地吃着久违的细粮,喉头艰难地吞咽着那碗飘着珍贵油花的菜汤时,他紧抿的嘴角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大海,”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传到刚安排好战士就餐的陈大海耳中,“这二百人,按规矩打散,插进新兵连一起训。动作要快,招兵一结束,立刻整编。”
“是!团长!” 陈大海挺胸应道,目光扫过那些埋头苦吃的新面孔,心头一阵滚烫。兵!实实在在的兵!新二团的骨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壮。
很快,团部这间不大的土屋里便挤满了人。赵勇、陈大海、孙同、林桓、冯瑞年、刘川、王二柱、张铁柱、陈峰、李大同、周大龙、章杰、蔡俨、刘大奎,还有司务长老王,十几号人几乎把屋子塞满,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烟草味和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宋兴华站在那张铺着简陋地图的桌子后面,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语速快得像出膛的子弹:
“时间紧,任务重,我只说一遍,都给我记死了!”
“周大龙!” 他点名炮营的两位骨干,“炮营是咱们团的拳头,更是咱们师的利剑!我会逐渐减少之前那种面面俱到的精细化指挥,由咱们自己培养观察手指导炮手调整射击诸元!记住,一百名观察手,只许多,不许少!而且必须做到快速、熟练计算方位、距离、高低!炮弹金贵,指头偏一点,那就是拿战士的血肉在填!明白没有?” 他的指关节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明白!” 周大龙大声吼道,胸膛起伏。
“陈大海!” 宋兴华的目光转向这位以沉稳着称的老部下,“教导队,你牵头!孙同、林桓、冯瑞年、刘大奎、蔡俨,你们几个都是队里的刀子!四个步兵连的基础,就靠你们给我夯结实!体能是根本,跑不死、拖不垮,才有资格跟鬼子拼!射击、拼刺是保命杀敌的硬本事!突击阵型怎么冲,火力点怎么交叉布控,给我往死里练!挖掩体、刨战壕、掏防炮洞,这些保命的手艺活,穿插着来,一刻不能松!我要的是铁打的兵,不是绣花枕头!”
“是!团长!” 陈大海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身后的几位排长眼神灼热,仿佛已经看到了训练场上飞扬的尘土和战士们汗流浃背的身影。
“张铁柱!” 宋兴华看向那位沉默寡言的重机枪手,“那4挺m2hb重机枪,是扎进鬼子心窝子的钉子,后续我会考虑提高数量!练习的时候,给我往远了打!练极限距离!练超视距!点射要像缝纫机一样稳、准、狠!连发要像铁扫帚,扫过去寸草不生!子弹,敞开供应!打废了枪管,我赔你新的!”
张铁柱只是用力地点了下头,厚实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眼神里跳动着对那挺冰冷钢铁巨兽的狂热。
“刘川!章杰!” 辎重和保障的负责人立刻绷紧了身体,“卡车是咱们的腿!辎重连、保障排,有一个算一个,最短时间内,全都给我学会开!学会修!别到时候有炮拉不动,有粮运不走!那才叫窝囊!”
“王二柱!” 宋兴华的目光最后落在特战侦察排排长身上,“你的人,是团里的眼睛和尖刀!按我给的科目,往精了练!往绝了练!子弹肉食管够,练不出个样子来,你王二柱就给我滚去炊事班背大锅!”
“团长放心!练不出个样来,我王二柱提头来见!” 王二柱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却透着狠劲。
最后,他转向司务长老王,语气稍微放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老王,乡亲们的土坯房,还得加紧!按三千人的规模准备!记住,分散!隐蔽!别扎堆!鬼子的飞机可不是吃素的,瞅见目标就跟苍蝇见了血!明白吗?”
“明白!团长!我这就去寻摸地方,发动乡亲们!” 老王搓着手,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片新起的、分散在沟壑山梁间的营房。
任务像一道道无形的军令,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众人领命,鱼贯而出,脚步匆匆,奔向各自的岗位。宋兴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迅速消失在清晨的光影和腾起的尘土中,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那团名为“急迫”的火焰暂时压下去。他转身抓起桌上一个冷硬的杂粮窝头,狠狠咬了一口,对着地图上被重重圈出的周边友军防区,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如刀。
接下来的七天,宋兴华和他的警卫员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车轮碾过晋东南沟壑纵横的黄土路,卷起漫天烟尘。
第一站,386旅771团驻地。徐团长看着宋兴华身后卡车上卸下的崭新步枪、乌黑发亮的轻机枪、粗壮的掷弹筒和那四门看着就让人心头发颤的81mm迫击炮,眼睛都直了。他粗糙的大手爱惜地抚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冰凉的枪管,又掂量着一支掷弹筒的分量,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好你个宋兴华!大手笔啊!都是硬家伙!行,我老徐也不能含糊!186个兵,都是打过几仗见过血的,给你了!可得给老子带好了!” 他用力拍着宋兴华的肩膀,笑声震得屋檐下的尘土簌簌往下掉。卡车再次启动时,满载着186名771团的老兵,他们带着好奇和些许不舍,融入了新二团的车队。
第二站,772团。人称“程瞎子”的程团长,精瘦干练,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他围着卡车转了好几圈,仔仔细细检查着每一件武器的成色,甚至拿起一发迫击炮弹对着阳光看了看底火。“宋团长,你这买卖做得公道,” 程瞎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过…我这兵可都是宝贝疙瘩,176个,不少了!再多,我这老窝可就空啦!” 他伸出三根手指,“再加三箱手榴弹?” 宋兴华看着他那副“肉痛”又精明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我的老团长是你的老班长,咱俩是一个门里出来的!行!三箱就三箱,算是我尊敬前辈了!” 又是一批精兵上车。武器换兵员,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黄土坡上弥漫。
同样的场景在385旅的独立1团、独立2团和769团一次次上演。邹团长看着迫击炮,满口答应;孔团长摸着崭新的重机枪,爽快放人;769团的郑团长最是痛快,拍着那几门迫击炮的炮盾,豪气干云:“宋老弟够意思!168个兵,你带走!下回再有这好事,可别忘了哥哥我!” 一车车武器卸下,一车车战士拉回。宋兴华出手极其“豪横”,每次都是足额的300支步枪、24挺轻机枪、8挺重机枪、4门81mm迫击炮、200支掷弹筒,外加两个基数的弹药,这份厚礼砸下去,几乎没有哪个团长能扛得住诱惑。七天,五个团,818名经历过战火锤炼的老兵,成了新二团的新鲜血液。
这“化缘”之路也并非坦途。沿途,宋兴华那双被系统【全景地图】(半径90公里)和【雷达预警】(半径90公里)强化过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侦察机,不断扫描着地图上代表敌据点的刺目红点。榆社、武乡、和顺、襄垣…那些驻扎着五六十人到百来人不等的鬼子小据点,如同散落在交通线上的毒瘤。它们成了宋兴华顺路“捎带”的目标。
“左前方,榆社小王庄据点,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排,七十人左右。防御松懈。” 宋兴华的声音在颠簸的驾驶室里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警卫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猎豹,迅速下车,在沟壑间无声潜行。往往是几声精准的步枪点射打掉哨兵,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尖啸着砸进炮楼枪眼,接着便是冲锋枪泼水般的扫射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战斗短促而猛烈,如同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