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长和指导员何洪涛还保持着刚才观看时目瞪口呆的姿势,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木偶,傻傻地看着许三多越走越近。他们的大脑似乎还在处理刚才接收到的视觉信息,无法将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习惯性腼腆的兵,和那个在场上如同战神附体、做出各种匪夷所思动作的“怪物”联系起来。
许三多走到负责接收枪支的战士面前,按照规定流程,双手平举,将手中的钢枪递了过去。 “战友,交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点沙哑。
然而,那名战士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三多,仿佛没听见,也没看到递到眼前的枪,整个人愣在原地,毫无反应。
许三多等了两秒,见对方没动静,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带着点疑惑提醒道:“战友?枪。”
“啊?!哦!哦哦哦!枪!枪!” 那名战士这才如梦初醒,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几乎是带着点敬畏地,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支似乎还散发着硝烟和传奇温度的钢枪。接过枪后,他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武器,仿佛想确认它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许三多交还了枪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其实并没有)。
他抬起头,终于注意到了周围异常的气氛和无数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还处于石化状态的三连长和指导员,憨憨地问了一句:“大家……这都是咋了?” 他是真的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考核完了,大家都这样看着他。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三连长的“定身法”!
三连长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活”了过来!他一个箭步冲到许三多面前,因为太过激动,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他一把抓住许三多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迫切而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许…许三多!你!你刚才!刚才那样!!” 他用力挥舞着另一只手,指向刚才的考核区域,仿佛要重现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那…那是咋练出来的?!啊?!就…就草原五班?!那儿连个像样的障碍场都没有!你…你那个翻滚射击!那个倒挂!那么远的靶子!你咋看到的?!咋打中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咋练的?!”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许三多被连长激动的反应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然后很是诚恳地、带着点他特有的朴实语气回答:“就是……随便练练。”
这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像是一盆温水,浇在了三连长这团熊熊燃烧的求知烈火上,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随…随便练练?!” 三连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更大了。这答案比不回答还让人难受!
然而,许三多说的却是部分实话,至少是他此刻能理解的“实话”。在刚才那极度专注的考核中,他的身体仿佛被某种深埋的记忆本能所驱动。
那些流畅到极致的战术动作,那种对距离、角度、时机的精准把握,那种在极端不稳定姿态下依旧能保持射击精度的能力……这一切,都隐隐触碰到了他灵魂深处某些被遗忘的记忆。
那是前世在老A,在那个恶魔也是导师——队长袁朗的手下,被操练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刻入骨髓的本能!
袁朗设计的那个变态的“四百米障碍多功能多方向综合射击场”,比今天这个考核场地复杂、刁钻、残酷何止十倍!随时随地弹出的靶子、毫无规律的障碍组合、极度苛刻的时间限制、还有袁朗那带着戏谑和冰冷的点评……相比起来,刚才的考核,确实显得……“太简单了”。
他甚至恍惚间记得,袁朗曾亲自示范,如何在中弹受伤、只剩一条胳膊能动的情况下,利用腰腹力量和牙齿配合,完成单手上膛、抵肩射击……那个男人总是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教会他们如何在绝境中生存和战斗。
队长……袁朗……
许三多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离和恍惚,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个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眼神却锋利如刀的男人。一股细微却清晰的思念之情,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漫过心田。
他想念那个严苛的队长,想念老A那群变态又可爱的战友,想念那段汗水、血水、泪水交织,却无比充实、将每个人潜能逼到极致的岁月。
他的这份短暂的沉思和恍惚,在三连长和周围人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深藏不露的高手风范——仿佛他的“随便练练”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极高深的奥秘。
就在许三多还沉浸在那一丝对过往的怀念中时,突然——
“噢——!!!!” 以草原五班老马、老魏、薛林为首,紧接着是所有三连二排的士兵,如同蓄势已久的洪水猛然决堤,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咆哮!众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还在发懵的许三多团团围住!
“好样的!三多!” “太牛了!给咱们三连长脸了!” “扔起来!扔起来!”
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和笑声中,几十双手臂伸了过来,轻易地将许三多托举起来,然后用力地抛向空中!
“啊?!” 许三多惊呼一声,瞬间从对袁朗的思念中被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地手足无措,但很快就被战友们发自内心的、狂喜的热情所淹没。身体一次次被抛起,视线在空中翻转,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和下方一张张激动、兴奋、写满了与有荣焉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