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天地”项目进入深化设计阶段,工作量陡增。温婉几乎是以工作室为家,常常忙到深夜。她并非刻意回避什么,只是项目本身的复杂性和她对自己作品近乎苛刻的要求,让她必须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又是一个深夜,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渐熄,只有远处写字楼的零星灯光和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映照着“拾光”工作室所在的创意园区。温婉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关掉电脑上最后一张渲染图,办公室内只剩下她桌前一盏孤灯。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走到窗边,想看看夜色,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向楼下。
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静静地停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点猩红明灭。
他又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近段时间,只要她加班到深夜,下楼时总能“恰好”看到这辆车。有时,他只是安静地停在远处;有时,他会下车,靠在车门上抽烟,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温婉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是愧疚?是弥补?还是他那可笑的、不愿放手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疲惫。这种无声的、带着压迫感的“陪伴”,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纠缠。
她没有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心软地下楼,或者给他打个电话。她只是漠然地拉上了百叶窗,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包括那个固执的身影。
收拾好背包,温婉关掉办公室的灯,锁好门,独自一人走向电梯。深夜的园区格外安静,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走出大楼,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她没有看向街对面,径直走向停车场自己那辆普通的白色轿车。
然而,就在她解锁车门,准备拉开车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婉婉。”凌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温婉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道:“凌总,这么晚了,有事?”
凌云走到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混杂着一丝咖啡和纸张的味道,那是她工作时特有的气息。这气息让他心脏揪紧,又带着一种病态的眷恋。
“没什么事,”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看你灯还亮着,这么晚回去……不安全。我……刚好路过。”
又是“刚好路过”。温婉在心里冷笑一声,拉开车门,终于转过身,面对着他。
夜色中,他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执拗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太多她不愿去解读的情绪。
“谢谢凌总关心。”她的语气疏离而客气,“我有车,而且,”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停在不远处的豪车,“我们不同路,不劳费心。”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弯腰坐进驾驶室,利落地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稀疏的车流,尾灯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凌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闷和无力。
他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身段,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她楼下傻等,换来的只是她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同路”。
他知道她不信他的“路过”,她知道他是刻意在等她。可她连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没有,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给他。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拒绝,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他难受。
他抬头,望向“拾光”工作室那扇已经漆黑一片的窗户,那里曾经亮着属于她的灯光,如今,那光芒依旧,却不再为他而留。
他就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人,能看到里面的温暖与光亮,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只能感受着周身刺骨的寒意。
她加班,他就在楼下等。
可她永远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毫不在意,他等的,从来就不是同路的机会,而只是一个能靠近她一点点、能多看她一眼的借口。
而这个借口,在她那里,早已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