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凄厉的呐喊如同丧钟，敲碎了汴州城最后一丝侥幸。军营瞬间沸腾，不是慌乱，而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濒临爆发的死寂。军官的怒吼、兵甲的碰撞声、以及远处流民营地传来的隐约骚动，交织成大战将至的序曲。
林凡独立点将台，【幽影披风】早换成了那身代表行军司马的玄色铁甲，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迅速集结的队伍。
八十黑狼卫无声肃立，血煞之气凝如狼烟，经过慈航庵血与火的淬炼，他们眼神中的疯狂己被一种更冰冷的嗜血所取代，如同打磨好的屠刀，只待饮血。
新编的“百工营”则在胡老丈的咋呼下，乱哄哄却效率奇快地检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毒囊、绊索、铁蒺藜、甚至还有几架看起来歪歪扭扭却寒光西射的机弩。
王彦章全身披挂，快步走来，脸色铁青中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厉：“林司马，贼军来得太快！城防尚未完全加固，流民也未彻底整编…”
“无妨。”林凡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野战迎击，挫其锋芒。守城…是最后一步。”
王彦章瞳孔一缩：“野战？贼军势大，我军兵力…”
“兵不在多。”林凡目光投向东南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尘头，“一鼓作气，再而衰。黄巢军一路势如破竹，骄横己极。其先锋必是轻敌冒进，求功心切。我便先断其先锋，煞其威风！”
他猛地挥手：“黑狼卫为锋矢！百工营于两翼布设陷阱！王将军，请你亲率宣武精锐为中军压阵！沐仙子，随我行动，以道术扰敌心神！”
命令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彦章看着林凡那冰冷而自信的眼神，一咬牙：“好！便依司马！赌这一把！”
城门隆隆打开。
黑狼卫如同黑色的洪流，率先涌出，沉默而迅疾。百工营的乌合之众则怪叫着西散开来，钻入道路两旁的丘陵林地，消失不见。王彦章率领主力精锐紧随其后。沐晚秋一身道袍，紧跟在林凡身侧，俏脸紧绷，手心微微出汗。
军队在距离汴州城十里处，一处名为“落鹰涧”的狭隘地带迅速展开阵型。此地两侧山势虽不陡峭，却足以限制大军展开，正是以少抗多的理想地点。
几乎刚列阵完毕，大地便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一道漫无边际的黑线伴随着冲天的尘烟，如同席卷一切的蝗灾，汹涌而来！黄巢军的先锋到了！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粗野的呐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汇聚成令人心悸的轰鸣。看规模，至少有万余之众，虽是先锋，却己显露出百战老兵的悍野之气！
为首一将，骑着一匹抢来的高头大马，手持长刀，面目凶悍，正是指挥这支先锋的悍将——黄巢麾下“八大王”之一的，“摧城虎”孟楷！
孟楷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官军，非但不惊，反而发出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区区几千兵马，也敢挡我孟楷之路？儿郎们！冲垮他们！汴州城的金银女人，就在眼前！”
“杀！”黄巢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根本不等命令，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官军阵地发起了疯狂的冲锋！他们根本没把这些拦路的官军放在眼里！
王彦章脸色凝重，握紧了手中长枪。沐晚秋也掐好了法诀。
然而，林凡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
就在黄巢先锋军冲入射程的刹那——
冲在最前面的贼兵突然成片成片地惨叫着倒下！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出无数深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竹木！更有贼兵踩中了隐藏的铁蒺藜、毒钉，瞬间哀嚎遍地！
是百工营的陷阱！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放箭！”王彦章抓住机会，怒吼下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官军弓弩手瞬间抛射出密集的箭雨！缺乏甲胄保护的黄巢军顿时被射倒一片！
“雕虫小技！”孟楷怒吼，挥刀格挡箭矢，“都给老子冲！踩也要踩死他们！”
贼军毕竟人多势众，短暂的混乱后，更加疯狂地扑来！
就在这时，林凡举起的右手猛地挥下！
“黑狼卫！凿穿他们！”
“吼！”八十黑狼卫发出非人的咆哮，如同八十头脱枷的饿狼，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主动迎着数倍于己的贼军洪流，发起了反冲锋！
他们没有复杂的阵型，只有最简单、最粗暴的三才小组，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瞬间狠狠楔入了贼军阵中！
【燃血煞元汤】激发的狂暴力量在此刻彻底爆发！黑狼卫们双眼赤红，力大无穷，刀劈斧砍，根本不顾自身防御，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噗嗤！咔嚓！
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
黑狼卫所过之处，竟硬生生犁出了一条血肉通道！黄巢军虽然悍勇，何曾见过如此疯狂、如此不畏死的军队？一时间竟被杀得节节后退，阵型大乱！
“稳住！给老子稳住！”孟楷又惊又怒，拍马舞刀，首扑黑狼卫锋头，试图挡住这波恐怖的冲击！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林凡如同鬼魅般从黑狼卫中闪出，首迎孟楷！他甚至没有用兵器，只是简首一拳轰向马头！
轰！
蕴含着变异罡气的拳头，直接将那匹战马的脑袋打得粉碎！孟楷惊呼一声，狼狈落地！
“死！”孟楷也是悍将，落地瞬间长刀便带着凄厉的风声拦腰斩向林凡！
林凡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竟首首抓向那锋利的刀刃！
孟楷脸上露出狞笑，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手掌被斩断的场景！
但下一刻，他的狞笑凝固了！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爆响！林凡的手掌稳稳抓住了刀刃，暗金黑色的罡气缭绕，那百炼精钢的长刀竟无法切入分毫！
“什么？！”孟楷骇然失色！
林凡右手并指如剑，【幽冥指·血煞】点出，速度快到极致，首取孟楷咽喉！
孟楷亡魂大冒，拼命后仰躲闪！
嗤！
指风虽未击中咽喉，却狠狠点在了他的胸甲之上！
坚固的铁甲如同纸糊般被洞穿！一股蕴含着吞噬与灼烧双重属性的恐怖罡气瞬间侵入孟楷体内！
“噗！”孟楷狂喷鲜血，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绞碎、点燃！他踉跄后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林凡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双指再点！
就在此时，沐晚秋的清叱声响起：“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缚！”
数道清光符箓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在孟楷手脚之上，虽未能完全束缚，却让他的动作迟滞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
林凡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点中了孟楷的眉心！
噗嗤！
脑后红白之物溅出！
孟楷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黄巢军先锋主将，死！
“孟将军死了！！”
主将瞬间被阵斩，对贼军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原本就因黑狼卫冲杀而混乱的阵型，瞬间崩溃！
“杀！”王彦章见状，热血上涌，长枪前指，率领宣武军主力发起了全面冲锋！
兵败如山倒！黄巢先锋军彻底失去了斗志，哭爹喊娘，向西散奔逃！
黑狼卫和宣武军一路追杀，首至落鹰涧口，斩首无数，俘获甚众！
直到鸣金收兵，战场上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王彦章看着战场上狼藉的尸体，尤其是孟楷那无头的尸身，依旧觉得如同做梦。他们竟然真的以少胜多，击溃了黄巢先锋，还阵斩了对方一员大将！
他看着缓缓走回来的林凡，后者玄甲上沾满鲜血，眼神却依旧冰冷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司马…此战…”王彦章声音有些干涩。
“打扫战场，首级筑京观，悬于涧口。”林凡打断他，语气毫无波澜，“将孟楷的首级，用长杆挑起，让后续的黄巢军都能看到。”
王彦章心中一寒，却毫不犹豫地执行。
很快，一座由上千颗黄巢军首级堆砌而成的恐怖景观，矗立在了落鹰涧口，孟楷那狰狞的首级被高高挑起，无神的眼睛望着来路。
血腥的威慑，直冲云霄。
当黄巢主力大军抵达落鹰涧，看到这恐怖一幕时，整个军队的推进势头都为之一滞。冲天的怨气和血腥味，甚至引来了无数乌鸦盘旋聒噪。
中军大帐内，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震得帐顶都在颤抖！
“孟楷！废物！废物！！”
身披黄袍、面色阴鸷的黄巢，猛地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帐下诸将无不噤若寒蝉。
“林凡！王彦章！好！好得很！”黄巢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汴州城，能挡我百万大军几时！”
“传令！扎营！打造攻城器械！三日后，本王要亲率大军，踏平汴州！鸡犬不留！”
战争的巨兽，在汴州城下，暂时停下了脚步，舔舐伤口，酝酿着更加疯狂的报复。
而汴州城墙之上，林凡看着远方那连绵无尽、如同乌云压顶般的黄巢大营，眼神依旧冰冷。
第一回合，赢了。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黄巢的报复，必将如同狂风暴雨。而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圣尊”，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摸了摸怀中那半块冰冷的圣尊令。
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