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浅月扩建女学规模，培养更多女性人才
书房里，墨香混合着窗外飘入的淡淡桂花香，沉静得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那封来自青州的信，被苏浅月用一方镇纸压在书案一角，十几个鲜红的指印，像一簇簇不屈的火苗，在微凉的秋光里跳动。
林晚站在一旁，眼圈还是红的，但那双曾写满怯懦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淬了火，亮得惊人。她看着苏浅月伏案疾书的背影，看着她笔下飞快地勾勒出一张张草图，列出一条条纲目，心中那股由信中血泪激起的悲愤，正一点点转化为滚烫的战意。
“山长……”林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无比坚定，“若要去青州，请您一定带上我。”
苏浅月没有停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一个“嗯”字，轻描淡写，却重如千钧。
青禾端着新沏的茶走进来，看见书案上铺开的景象，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那不再是寻常小姐的书房，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帅帐。一张大雍王朝的舆图铺在主位，苏浅月的手边，放着青州府的详细地志、户籍册、以及历年税收的简报——这些都是她前些日子让张妈托人从外面坊市搜罗来的。
她正在写的，是一份名为《雍华女学（青州分学）筹办纲要》的文书。
从选址原则、学舍规制，到课程设置、师资来源，再到预算开支、应急预案，洋洋洒洒，条分缕析，竟已写了数千字。那字迹清隽有力，每一笔都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青禾将茶盏轻轻放下，低声道：“小姐，您才说要办，这就……全都想好了？”
“想，是远远不够的。”苏浅月终于停笔，拿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青州不是京城。王怀安视女子读书为洪水猛兽，我们若只是把京城的学堂原样搬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用手指点了点那份地志：“青州地处运河要冲，桑蚕业发达，但当地的丝绸纹样却数十年没有新意，渐渐被湖州、苏州的货抢了生意。许多绣娘空有一身手艺，却只能给别人做嫁衣，所得不过十之一二。”
林晚听得入了神，忍不住问：“山长的意思是？”
“我们要办的，不仅仅是教人识字的学堂。”苏浅月看向林晚，目光清亮，“我要在那里开设‘应用课’。算学课，教她们算账、理财，不再被掌柜的糊弄；草药课，教她们辨识百草，能应对寻常的头疼脑热；还有最重要的，‘织造与印染新法课’。”
她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自己默写整理的册子，正是从“功德商城”兑换的《天工开物》残篇，上面记录着几种远超这个时代的织机改良图纸和草木染色的新配方。
“我要请柳三娘这样的绣坊巧手，结合这些新法，教她们织出更精美的布，染出更鲜亮的颜色。我要让青州的女子们，靠自己的双手，织出自己的锦绣前程。当她们能赚钱养家，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时，你觉得，王怀安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几个人会信？”
这番话，让林晚和青禾都呆住了。
她们原以为，小姐是要去青州与那知府硬碰硬，却没想到，她走的是一条釜底抽薪的路。她不是要去推翻什么，而是要去创造什么。创造出一种让女子们无法拒绝的、更好的生活。
“可是，小姐，”青禾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先生从哪里来？总不能让您和柳先生她们都去青州吧？京城这边也离不开人。”
“这正是我要跟你和林晚商量的。”苏浅月坐直了身子，“从今日起，我要在女学里，开设一个‘助教预备班’。”
她环视着自己的书房，这里未来将成为雍华女学最核心的“人才孵化地”。
“我要从现有的学生里，挑选一批心性坚韧、学业优良的女子，由我亲自教导。教她们的，不再只是诗书礼仪，而是如何管理账目，如何与人沟通，如何应对突发状况，甚至……是如何在逆境中保护自己和同伴。”
苏浅月看向林晚，目光里带着期许：“林晚，你便是第一批学员，也是这个预备班的班长。”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涌上心头，让她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颤。她用力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路，从未如此清晰过。
接下来的几日，雍华女学里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学堂的课业告示栏上，多了一张特殊的“招募令”。招募的对象，是女学的所有学生，招募的名目，是“助教预备班”。考核方式也与众不同，不考诗词歌赋，只考一道论述题。
题目是苏浅月亲自出的：“若让你去一地兴办女学，然当地官府阻挠，乡民不解，你当如何处之？请列出前三步。”
这道题一出，在女学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被送来“陶冶情操”的贵女们大多一头雾水，交上来的答案，不是“恳请圣上降旨”，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空洞乏味。
而那些真正经历过风雨的女子，却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秦娘子的答卷，通篇没有一句华丽的辞藻，全是数字。她从预算入手，分析如何在最节省的情况下建立学堂，又提出可以先开一个“记账扫盲班”，用最实用的技能吸引第一批学生，再以她们为例，向乡民证明女子识字的用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柳三娘不善长文，她交上来的，是一幅画。画上，一位女先生正在教一群村妇绣一种新奇的花样子，旁边还开了个小小的铺面，挂着“预定绣品”的牌子，生意兴隆。画的背面，她用刚学会不久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先以利动之，再以德化之。”
还有更多五花八门的答案。有的提议先从教导幼童入手，以孩童带动母亲；有的建议与当地的善堂合作，为孤女提供庇护与教育；有的甚至提出，可以组织女学生们，为当地修桥补路，先赢得民心。
苏浅月将这些答卷一份份看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看见了一颗颗被蒙尘的明珠，正在她亲手搭建的这个地方，绽放出各自独有的光芒。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光汇聚起来，去照亮更远、更黑的地方。
张妈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进来时，正看到苏浅月在那些名字上画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秦娘子，可为青州分学总账房；柳三娘，织造课首席先生；还有这个周萍，心思缜密，可为教务主管……”
张妈听得一愣一愣的，把汤碗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开口：“小姐哟，您这是真要把咱们相府的家底都搬去青州啊？那可是离京城几百里地，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那个姓王的知府是个浑人，把咱们的人给扣下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给苏浅月盛汤，动作却温柔得很：“再说了，这事儿您跟陛下说一声不就行了？一道圣旨下去，那王怀安还敢不听话？”
“张妈，”苏浅月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润的甜意滑入喉中，“靠圣旨得来的方便，终究不是自己的本事。皇权能轻易给你，也能轻易收回。只有我们自己站稳了脚跟，长出了根，任凭风吹雨打，才不会倒。”
她放下碗，拿起那份画着圈的名单，眼神明亮：“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看，我有她们。”
张妈看着名单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再看看自家小姐那张比从前更显沉静却也更耀眼的脸，心里那点担忧，忽然就散了。是啊，小姐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沈家嫁妆背后寻求庇护的孤女了。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也为更多人，打造出一片更坚实的依靠。
就在苏浅月紧锣密鼓地筹备青州分学，筛选第一批“拓荒者”时，一封来自宫中的密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信是贤妃派心腹送出来的，信纸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寥寥数字，字迹因急促而显得有些凌乱。
“巳蛇出洞，西城有异，谨防故人归。”
“巳蛇”，是她们给宁王赵承残余势力的代号。
“西城”，是京城禁军三大营之一的西山大营驻扎之地。
而“故人归”……
苏浅月拿着信纸的手，指节微微收紧。能被贤妃称之为“故人”，又与巳蛇和西山大营扯上关系的，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陈皇后的母族，陈家。
陈家虽然倒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氏一族曾在军中盘踞多年，西山大营里，有不少将领都曾是陈家的门生。赵衍的清洗虽然严厉，却也不可能将所有沾亲带故的人连根拔起。
巳蛇这是想……借陈家在军中的残余势力，搅动风云？
这个节骨眼上，京城绝不能乱。一旦禁军有变，她所有关于女学的长远布局，都将成为空中楼阁。
青州之行，势在必行，那是星星之火。
京城之局，也必须稳住，这是燎原的根基。
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一场秋雨似乎就要来了。她原以为拔除了陈家这颗钉子，可以有一段安稳日子来发展女学，却不想对方的反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阴险。
“青禾。”她忽然开口。
“奴婢在。”
“去查一下，最近西山大营可有什么人事调动？或者，有没有什么‘告老还乡’的旧部，又被‘请’回了京城。”
苏浅月转过身，目光落在舆图上“青州”与“京城”两个点上，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
看来，她得分出两只手，同时下两盘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