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护卫现身驱追兵，浅月脱险续前行
“我……我听见他们说……是……是靖王殿下……”
苏浅月的声音破碎、微弱，混杂着压抑的哭腔与泥水的腥气，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幸存的相府护卫心上。
靖王殿下。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山谷中炸开。
护卫头领周通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扭头，视线扫过地上那些死状各异的黑衣人，又回头看向泥坑中那个污秽不堪、瑟瑟发抖的纤弱身影。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都串联了起来。
为何这些杀手招式狠辣，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匪盗？为何他们目标明确，直指小姐，甚至不屑于劫掠财物？为何他们敢在离京城不算太远的地方，公然伏击相府车驾？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匪，是兵。不是劫财，是索命。
周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比身上伤口更痛的寒意混杂着滔天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他敬若神明的沈兰芝夫人，当年在相府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如今她留下的唯一血脉，竟被如此欺辱！而他，作为护卫头领，却险些让她丧命于此！
这是奇耻大辱！
“保护小姐！”周通嘶吼一声，声音里带着血腥气。
残存的七八名护卫立刻会意，他们迅速收拢阵型，将苏浅月所在的泥坑团团围住，手中带血的钢刀一致对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山林。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每个人的眼神都像被激怒的孤狼，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决绝。
他们很清楚，当“靖王”这个名字说出口时，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他们不再是护送小姐祭拜的家丁，而是卷入了一场见不得光的皇家阴谋。回去？向相爷禀报？一个臣子，如何与手握兵权的亲王抗衡？
今日之事，若不能将所有痕迹抹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整个相府的灭顶之灾。而他们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小姐，将是第一个被牺牲的。
林中，林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和他的人带走了己方的尸体，也处理了大部分杀手的尸首，只留下几具，作为这场“匪徒袭击”的证据。
苏浅月被周通从冰冷的泥浆中搀扶起来。她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素色外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那件母亲留下的衣物，如今已面目全非，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她冷得牙关打颤，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泥水。
“小姐，披上！”一个年轻的护卫解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衬，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
周通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眶一热，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小姐，是属下无能！请小姐责罚！”
“不……不怪你们……”苏浅月摇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已经尽力了……”
她的话，让在场的护卫们心中愈发愧疚。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返回京城，将此事禀明相爷！”周通抬起头，眼神决绝。
苏浅月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用力抓住周通的胳膊，指尖冰凉：“回京？周统领，我们怎么回京？”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那是靖王殿下……是当朝亲王！我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谁会信？父亲是文臣，如何与手握重兵的王爷相争？我们若是回去，今日之事只会被当成一场意外，那些死去的兄弟……就白死了！而我……我只会成为相府的麻烦，被……”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混着泥水滑下。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敲在护卫们的心坎上。
是啊，没有证据。那些杀手蒙着面，就算抓到活口，也随时可以被灭口。他们这群家丁的证词，在一位亲王面前，轻如鸿毛。相爷即便震怒，为了家族安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甚至为了平息靖王的怒火，将小姐禁足、牺牲掉，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看着苏浅月那张惨白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份被至亲与权贵双重背叛的凄惶，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周通的声音沉了下来。
“继续走。”苏浅月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竟透出一丝令人心惊的倔强，“去凉州。这是我答应过母亲的，我一定要做到。我们……就当今日之事，只是遇到了一伙凶残的匪徒。”
她顿了顿，环视着这些带伤的护卫，声音轻却坚定：“今日各位兄弟为我流的血，浅月没齿难忘。只要我活着一日，定会为死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虚无缥缈的许诺，只是一句“讨回公道”。可从她这个“受害者”口中说出，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能打动人心。
周通看着她，看着这个在泥泞中依旧挺直脊梁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敬佩与怜惜的复杂情绪。他缓缓站起身，对着苏浅月重重抱拳，一字一顿地说道：“属下明白了。从今往后，我等八人的性命，便是小姐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其余护卫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马车内，李嬷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而一直沉默的王嬷嬷，则透过车帘的缝隙，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苏浅月如何用三言两语，就将一群桀骜的护卫收服得服服帖帖；看着她明明身处绝境，却反过来安慰众人，将一场可能引火烧身的谋杀，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匪徒袭击”。
这个大小姐……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吗？
王嬷嬷的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埋葬了牺牲的同伴，车队再次启程。
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马车破了几个大洞，寒风“呼呼”地往里灌。苏浅月裹着护卫那件粗布衣裳，缩在角落里。她换下了那件被玷污的外衫，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一旁。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药草味和泥土的湿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李嬷嬷还在小声啜泣，王嬷嬷则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苏浅月靠着冰冷的车壁，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早已沉寂，那“委屈币+500”的数字，是她用一身污泥和刺骨的寒冷换来的。
她并不在意身体的痛苦，心中反而一片清明。
这一局，她赌赢了。
她不仅收获了一笔可观的委屈币，更重要的是，她彻底收服了苏哲派来的这支护卫队。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父亲的眼线，而是她苏浅月的私兵。这股力量虽然微小，却是她在这步步惊心的复仇路上，第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武装。
至于赵衡……
苏浅月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蜷起。
前世的毒药，今生的追杀。一笔笔血债，她都记着。今日这一摔，这一身泥，不过是向他讨要的一点点利息。真正的偿还，还在后面。
她现在没空搭理他。当务之急，是找到青禾，揭开母亲死亡的全部真相。那份绣在肚兜上的密文，才是能将宁王赵承一系连根拔起的关键。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装睡的李嬷嬷大概是哭累了，竟真的睡了过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车厢内，只剩下王嬷嬷和苏浅月两人。
苏浅月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了之前的惊恐与脆弱，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看向坐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戒备姿态的王嬷嬷。
王嬷嬷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苏浅月却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从旁边的小食盒里，拈起一块已经有些凉了的桂花糕，慢慢地放进嘴里。她的动作很慢，很优雅，仿佛身处的不是一辆破损漏风的马车，而是相府精致的暖阁。
她吃完一块，又拈起一块，递到王嬷嬷面前，声音平淡无波。
“嬷嬷也吃一块吧，压压惊。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王嬷嬷看着递到眼前的桂花糕，又看了看苏浅月那张沾着些许泥痕、却平静得可怕的脸，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悄然爬上脊背。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