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会据点那冰冷的金属通道，此刻在王恪眼中，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而更像是一个精致而华丽的囚笼。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流动的低频嗡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无形的枷锁。
伊森扶着王恪，快步走向医疗区。他的脸色依旧凝重，刚才发送加密信息时的那一丝焦虑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变回了平日里的冷硬。
“刚才……那是什么？”王恪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仅仅是身体虚弱，更源于灵魂深处的震颤，“‘本源殿堂’……‘园丁’……他们……”
“闭嘴。”伊森低声打断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和天花板，“在这里，每一寸空气都可能长着耳朵。想知道真相，就先确保你自己还有听真相的资格。”
医疗舱的门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台自动医疗臂在待机。伊森将王恪按在扫描平台上，机器臂立刻开始工作，柔和的光束扫描着他的身体。
“生命体征稳定，格洛菲斯同调率轻微波动，存在未知高阶规则干涉残留……”冰冷的电子音汇报着结果。
“规则干涉残留？”伊森眉头紧锁，快速操作着控制台，试图抹去那些痕迹，“该死，‘园丁’的手段真是阴魂不散。”
王恪躺在平台上，看着伊森忙碌的背影，脑海中回荡着格洛菲斯·瞬的话——“珍贵材料”、“研究材料”，以及伊森自己所说的——“系统错误”。
“我到底是什么？”王恪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你们来说，我到底是什么？一个值得拯救的‘材料’，还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错误’？”
伊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背对着王恪，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复杂，不再是那种全然的冷漠或嘲讽，而是夹杂着一丝疲惫和……同病相怜？
“对你而言，有区别吗？”伊森的声音低沉，“无论是‘材料’还是‘错误’，你的处境有丝毫改变吗？你依然被困在这里，被更强大的力量觊觎、争夺。”
他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恪：“但有一点瞬没说错。你活着，才有价值。死了的‘材料’是废料，被清除的‘错误’只是历史记录里的一行字。你想当哪个？”
王恪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不想当任何一个！我只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格洛菲斯？那个‘本源殿堂’又凭什么判定我们是‘错误’？！”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医疗舱里回荡，带着绝望的质问。
伊森看着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那口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倦怠。
“凭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容，“就凭他们自认为是这片无限宇宙的‘管理员’。就凭他们掌握着定义‘对错’、‘存在’与‘虚无’的权限。在我们足够强大到能质疑甚至推翻他们的‘定义’之前，他们的判定，就是事实。”
他指了指王恪，又指了指自己：“你，我，所有格洛菲斯，甚至这无限宇宙中的无数文明，在‘本源殿堂’眼中，都只是他们宏大‘系统’里的一段代码。代码运行良好，就留着；出现bug，就修复；如果是无法修复的恶性病毒，就直接——删除。”
“那我们呢？就任人宰割？”王恪眼中燃起不甘的火焰。
“任人宰割？”伊森冷笑一声，“五人会存在的意义，或许不就是试图在‘系统’里找到后门，或者干脆……自己成为新的‘管理员’吗？虽然这条路，看起来希望渺茫，而且遍布荆棘。”
他操作控制台，递给王恪一管散发着微光的营养剂：“喝了它，能快速恢复体力。你的‘价值’刚刚得到了证明——连‘本源殿堂’都不惜亲自下场抢夺你。这意味着，五人会，至少是五人会中的某些人，会更看重你，也会在你身上投入更多资源。”
“但这只是为了让我变得更有‘利用价值’。”王恪接过营养剂，语气苦涩。
“不然呢？”伊森挑眉，“难道你还期待无私的奉献和温暖的友情？菜鸟，认清现实。利用价值，是我们这种‘系统错误’目前唯一的护身符。变得足够有用，有用到让他们舍不得牺牲你，甚至需要依赖你，你才能争取到……那么一点点自主权。”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通讯器响起，是那个金属水滴冰冷的声音：
“个体p-734（王恪），检测到你的状态已稳定。格洛菲斯·零要求即刻对你的‘规则干涉残留’数据进行深度分析。请立即前往第七分析室。”
伊森的脸色微变，低声道：“零亲自过问……看来‘园丁’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更麻烦。”他看向王恪，“记住，无论零问什么，关于‘本源殿堂’和‘园丁’的具体感受，能模糊就模糊，别提‘系统错误’这个词。只强调你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禁锢，对发生了什么并不完全清楚。”
“为什么？”
“因为‘系统错误’这个认知本身，就是一条危险的红线。零和殿堂的思维方式在某些方面很接近，过度刺激它，对你没好处。”伊森的语气带着警告，“现在，你是五人会从‘殿堂’手里‘虎口夺食’抢回来的战利品，而不是一个需要被自身系统检测并清除的‘病毒’。维持这个身份，你才能安全。”
王恪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即使在五人会内部，也存在着无形的战场和需要小心规避的陷阱。
他站起身，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走向第七分析室的路上，王恪深吸一口气。伊森的话虽然残酷，却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材料？错误？
这些标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变得更强，强到有朝一日，能够挣脱所有标签，能够直面那所谓的“本源殿堂”，问出那句——“凭什么”！
而在这之前，与伊森这个同样被困于棋局、却似乎知道更多内情的“同伴”之间那份脆弱的、基于利益和求生欲的同盟，或许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第七分析室的金属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纯白的、布满各种不明感应器的空间。格洛菲斯·零那由数据流构成的虚幻身影，已然漂浮在房间中央，等待着他的到来。
新的“分析”，或者说“审讯”，即将开始。王恪知道，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在这场更加隐秘的较量中，保护好自己刚刚窥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