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顺着狗剩的目光瞥见井口那片沾红柳叶,尾巴尖的红微光突然颤了颤,跳下肩膀窜到井边,鼻子凑上去嗅了嗅,随即抬头嘶嘶叫:“这不是童魂的余气,是河眼底下透上来的‘醒味’——红袄崽子的衣角沾了河煞的鳞粉,才留了这抹红。”
王奶奶弯腰捻起柳叶,指尖触到一丝冰凉的水汽,“老辈说河眼是‘地脉之口’,柳叶合圆不是吉兆,是地脉在‘喘’。破庙里那两片拼圆的柳叶,怕是在提醒咱们,河煞没睡死,铜冠人的魂也没锁牢。”
狗剩摸了摸怀里的婴尸锁魂盒,盒身果然还带着隐隐的烫意,之前刻下的“河煞眠,铜冠困”几个字,边缘竟泛着极淡的黑气。银尾子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尾巴尖的蓝光扫过锁魂盒,黑气才淡了些。
灰仙的崽子们突然围着井口转起圈,领头的那只叼着块松明子往狗剩脚边放,又抬头往后山破庙的方向叫。胡三懂了它的意思,爪子扒了扒狗剩的裤腿:“灰仙是说,得把破庙的陶碗挪到井口来。陶碗里的清水沾了柳仙记号,再加上这两片柳叶,能暂时压住地脉的‘喘劲’。”
几人往破庙走时,雪已经小了,风里的腥气渐渐散了,只剩檀香的味道。供桌上的陶碗还在,水面上那片柳叶和狗剩手里的这片一凑,正好是个完整的圆,圆心里竟慢慢浮出个小小的柳印影子。
“得让柳印的仙力渗进碗里。”王奶奶让狗剩把掌心贴在陶碗外壁,狗剩手背上的柳印立刻亮起来,绿光顺着碗壁绕了圈,全融进了清水里。水面的柳印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像长在了水里似的,不再动了。
等他们把陶碗端到井口,刚放在雪地上,碗里的清水就轻轻晃了晃,两片拼圆的柳叶漂到碗沿,正好把井口圈住。锁魂盒的烫意慢慢退了,黑气也不见了,银尾子对着陶碗低叫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狗剩突然听见风里又传来一丝小孩的笑声,比之前更轻,像藏在柳叶后面似的。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清辉洒在雪地上,把井口的陶碗照得发亮。
“别掉以轻心。”胡三跳上陶碗旁边的石头,红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铜冠人说过‘我还会回来的’,他没说什么时候。这陶碗和柳叶撑不了多久,等开春地脉暖了,河眼的邪性还会冒出来。咱们五仙得轮着守,柳仙盯着锁魂盒,黄仙查镇上的童魂余气,灰仙盯着地道,我守破庙,银尾子……”
胡三看向银尾子,银尾子立刻站直了身子,尾巴尖的蓝光闪了闪,像是在应承。王奶奶叹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柳荫镇的安稳,从来不是靠一次阵仗换来的。往后的日子,得靠咱们盯着,也得靠这五仙护着。”
狗剩把两块拼在一起的铜片拿出来,放在陶碗旁边,铜片上的“铜冠”刻痕对着陶碗里的柳印,竟也亮了点微光。他摸了摸手背上的柳印,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是开始——只要河眼还在,只要铜冠人的魂没散,他们就不能松劲。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细碎的雪粒,落在陶碗上,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银尾子趴在陶碗旁边,尾巴圈住碗沿,像是在守着这一点点暂时的安稳。远处的村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再没别的动静,柳荫镇的夜,终于又静了下来,只是这静里,藏着五仙和人共同守着的秘密,也藏着没散的余韵,等着下一次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