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爷蹲下身,用艾草余烬将焦黑的槐树根埋进芋田角落的土坑,指尖按在坑沿画了道简易的镇阴符——虽拦不住大动静,却能预警阴翳气的残留。狗剩在一旁加固西北边的阵片,新换的桃木片浸过灵脉水,金纹在晨光里泛着淡光,可他总觉得手里的艾草秆发沉,方才土里的“咯吱”声像根细刺,扎在耳朵里没散。
“别愣着,”胡三爷拍了拍手上的土,布包里的铜片硌得手心发紧,“咱们去后山老槐树林——十年前那铜片就埋在那儿,今天得去看看,巫九是不是早就在那儿动了手脚。”
两人沿着芋田边的小径往后山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原本该透着灵脉气的草木,此刻却蔫头耷脑的。狗剩攥着引灵符的残角,忽然停住脚:“三爷,你看!”他指着路边的芋苗,叶片背面竟爬着细细的黑纹,像极了槐树根上的阴翳气,“这是……渗到这边来了?”
胡三爷蹲下身,用指甲刮了点黑纹,指尖传来一阵凉意。“不是渗,是顺着灵脉的走向在爬。”他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老槐树林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后山有三道灵脉节点,老槐树林是头一个——巫九埋的槐根网,就是想先断了这儿的气。”
越往槐树林走,空气里的阴翳气越重,连晨光都被树冠挡得发暗。刚踏进树林,狗剩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半截埋在土里的桃木桩,桩上刻着的金纹早已被蚀成灰,桩心嵌着块小小的铜片——和胡三爷布包里的一模一样,铜片上的眼睛符号,在暗处竟泛着微弱的绿光。
“不止一个。”胡三爷扫了眼四周,借着晨光发现每棵老槐树的根部,都埋着类似的桃木桩,铜片的眼睛符号朝着同一个方向:树林深处的老槐树王。他刚要往前走,忽然听见“簌簌”的声响,一道黑影从树后窜出来——是只野兔,眼白泛着黑,爪子上缠着阴翳气,直往狗剩扑去。
“小心!”胡三爷抬手甩出张符纸,符纸在空中烧起来,金光裹住野兔,阴翳气“滋啦”一声散了,野兔晃了晃脑袋,转身钻进了草丛。狗剩攥着艾草的手发颤:“这兔子……是被阴翳气迷了?”
“是被铜片引的。”胡三爷捡起地上的铜片,指尖的灵脉气一碰,铜片上的眼睛符号瞬间暗了,“这些铜片能聚阴翳气,还能迷乱活物——十年前我跟柳太爷来这儿时,只挖出来一块,现在看来,对方早就在这儿布了局。”
两人往树林深处走,老槐树王的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根在地面上盘绕,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树下有个新挖的土坑,坑里埋着密密麻麻的槐树根,每截根上都缠着铜片,阴翳气在坑里聚成了团,泛着黑雾。
“这是要把整个槐树林的灵脉气,都吸进槐根里。”胡三爷的脸色沉下来,从怀里掏出暗红色的符纸——和之前救柳小梅时用的一样,“巫九没这本事布这么大的局,背后的人……十年前就开始打后山灵脉的主意了。”
狗剩突然指着土坑边缘:“三爷,你看那是什么!”土坑边有个模糊的脚印,比寻常人的大一圈,脚印里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这粉末……像符纸烧完的灰?”
胡三爷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是镇魂符的灰,而且是用阴木烧成的,带着股腥气。他刚要说话,忽然听见树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铜片落地的声响。
“谁在那儿?”胡三爷猛地转身,符纸捏在手里,金光在指尖闪着。树影里晃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攥着块铜片,见被发现,转身就往树林外跑。胡三爷要追,却被狗剩拉住:“三爷,你看坑里!”
土坑里的阴翳气突然翻涌起来,槐树根开始往土里缩,铜片上的眼睛符号一起亮起来,朝着老槐树王的方向聚去。胡三爷停下脚步,看着远去的斗篷身影,咬了咬牙:“他是故意引我们来的,想试探我们的底。”
等阴翳气散了些,胡三爷在土坑里挖出来一块更大的铜片,比之前的大了三倍,符号是两只眼睛相对,中间刻着道细缝——像灵脉的纹路。“这是总符。”他把铜片放进布包,“对方想用这些铜片,把后山的灵脉连成线,再用槐根吸走灵气——巫九只是个跑腿的。”
往回走的时候,狗剩突然想起青石板上的白影印记,问:“三爷,柳姑娘会不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胡三爷抬头看了眼天,晨光已经透进了槐树林,路边芋苗的黑纹淡了些。“她和灵脉融在一起,灵脉的动静她都能感觉到。”他摸了摸布包里的铜片,“刚才在槐树林,我感觉到灵脉气颤了一下——像是在给我们预警。”
回到芋田时,青石板上的金纹亮了些,那道白影印记在纹路里轻轻晃,像片飘着的叶子。狗剩蹲在旁边,轻声说:“柳姑娘,我们去后山了,看到了好多铜片……”话音刚落,印记旁的金纹闪了闪,映出个小小的“九”字,又很快消失。
“是巫九的‘九’?”胡三爷皱起眉头,“她是想说,巫九还会来?”
风又吹过芋田,叶尖的露珠滴在土里,没了之前的“咯吱”声,可胡三爷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把布包里的铜片摆成一排,三只眼睛符号朝着同一个方向——后山深处。“十年前的事,现在才刚露个头。”他看着青石板上的白影印记,轻声说,“柳姑娘,我们会守住灵脉,也会找出背后的人。”
白影印记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可没人看见,芋田最深处的土里,一截细细的槐树根尖露了出来,根尖上缠着点暗红色的粉末,悄无声息地往青石板的方向爬去——那截焦黑的槐树根,真的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