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在草叶间游走,像一道诡异的指引,将他们引向那片腾起黑烟的山坳。越靠近祠堂,空气中的腥甜就越浓,混着香火的焦味,成了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祠堂的钟声早已停了,周遭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不对劲,太静了。”山魁将小花护在身后,开山斧握得死紧,“村里的人呢?”
狗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风丫。她还没醒,睫毛上的泪珠却已干了,后颈的蛇形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活物。他指尖碰到那枚滚烫的玉佩,突然想起小花的话——“它吃掉了好多小蛇”。若这玉佩真是锁魂器,那它锁住的,究竟是风丫的魂魄,还是……蛇仙的?
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暗红色的光。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些破碎的黄符,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供桌上的祖先牌位倒了一地,唯有那块鹰形石碑还立在中央,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开。
“看那里!”白灵突然指向供桌底下。
阴影里蜷缩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瞎子。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手里还攥着半块灰珠,珠体上的光泽已经黯淡,像是耗尽了力气。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角竟咧开一个诡异的笑:“来了……都来了……”
狗剩刚要上前,王瞎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猛地砸在地上。那是个巴掌大的蛇形木牌,落地的瞬间“啪”地裂开,一股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在半空凝聚成个巨大的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蛇仙……显灵了……”王瞎子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狂喜,“用鹰神的容器献祭,蛇仙就能永世长存……”
话音未落,地上的黄符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条小蛇,朝着他们游来。山魁挥斧劈砍,却被蛇群缠住了斧柄,那些小蛇竟不怕刀刃,反而顺着斧柄往上爬,留下黏腻的毒液。
“用龙晶!”白灵急喊。
狗剩举起龙晶,白光乍现,小蛇群瞬间被灼烧得发出滋滋声,化作黑烟消散。但那巨大的蛇头却毫发无伤,反而张开嘴,喷出一股带着腥气的黑雾。黑雾落在地上,竟长出些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密密麻麻的蛇卵,卵壳透明,能看到里面扭动的小蛇。
“风丫……”狗剩突然低头,发现怀里的风丫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挂着和王瞎子一样的笑。她后颈的蛇形纹路彻底活了过来,那条蛇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蛇头抵着她的后心,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把玉佩给我……”风丫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完全不像个孩子,“那是蛇仙的信物,该还给它了……”
她的手猛地抓向狗剩胸前的玉佩,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狗剩吃痛,却死死攥着玉佩不放——那玉佩烫得惊人,像是要烧穿他的手掌,却在接触到风丫指尖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
风丫惨叫一声,像被狠狠甩开,摔在地上。她后颈的蛇形纹路突然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襟。而那枚玉佩从狗剩手中滑落,落在石碑前,竟“咔”地裂开,露出里面一团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中,隐约是只展翅的鹰。
“是鹰魂……”白灵失声,“守山人说,鹰神的魂魄藏在玉佩里,镇压着蛇仙……”
金色光芒融入鹰形石碑,那些细密的裂痕瞬间愈合。半空的蛇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承受不住光芒的灼烧,开始一点点消散。王瞎子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胡乱喊着:“不该这样……蛇仙说了,会让我长生……”
蛇头彻底消失时,王瞎子也没了声息。
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进来,落在风丫身上。她后颈的血迹渐渐褪去,蛇形纹路也消失了,只留下那片淡红色的枯叶状胎记。她蜷缩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眼神恢复了孩童的清澈,茫然地看着周围。
山魁走上前,捡起那根从风丫头发里拽出的锁魂针,针上的银线已经断了,黄色粉末也散了。“是王婆搞的鬼。”他沉声道,“她用锁魂针扎了风丫,又让风丫去扎小花,想借孩子的魂魄引蛇仙出来。”
白灵翻看药篓里的药粉,脸色发白:“我的药粉确实被换了,蛇涎应该是王婆掺进去的,她想让我们在解毒的时候,反而帮了蛇仙。”
狗剩走到石碑前,看着那裂开的玉佩。金色的光芒已经融入石碑,玉佩变得像块普通的石头。“鹰神的魂魄守住了祠堂。”他低声道,“蛇仙没能借风丫的身体出来。”
风丫这时慢慢爬起来,走到狗剩身边,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里有好多蛇,还有个老婆婆,她说……只要听她的,奶奶就能活过来……”
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温热的。
山魁叹了口气,将小花抱起来:“都过去了。”
但狗剩看着祠堂外依旧弥漫的薄雾,心里却清楚,事情或许还没结束。王婆跑了,她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王瞎子提到的“献祭”,真的只是借风丫的身体吗?还有那灰仙留下的灰珠,为什么会在王瞎子手里?
他低头看向风丫,她正用袖子擦眼泪,手腕内侧的针孔已经淡了,只有几处浅浅的印记。可他总觉得,刚才在风丫眼中看到的,不止是被控制的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小花突然指着祠堂的门槛,小声说:“那里有个东西。”
门槛缝里,卡着半块黑色的鳞片,比之前白灵裤脚上的更大,边缘泛着幽蓝的光。
狗剩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鳞片,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嘶鸣,像是蛇,又像是鹰。
他猛地抬头,望向雾蒙蒙的深山。
真正的对决,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