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寒意钻进窗缝时,龙晶上的镇幽符突然亮了一下,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像只伸长的手,指尖指向西山坡的方向。狗剩翻身下床,松脂精立刻从枕头边跳起来,小爪子扒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吱吱”声。
“去看看。”狗剩抓起龙晶,掌心的暖意让他稍定。刚走出院门,就见山魁和白灵站在老槐树下,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老槐树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抓痕,痕印里渗出的不是树汁,而是暗红色的液体,和锁龙窟里的黑汁有着同样的腥气。
“它在标记我们。”山魁摸着抓痕,指尖沾起一点暗红液体,在月光下竟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蚀骨幽的幼虫能留下气味,成虫……能追踪阳气最盛的地方。”他看向狗剩手里的龙晶,“现在,它认准你了。”
白灵翻开《山经》,书页在夜风中哗哗作响,最终停在一张泛黄的地图上,地图边缘画着个小小的符号,和守山人帽子上的鹰羽图案有些相似。“这是守山人的祭坛位置,在黑风口的石壁后。地图旁写着‘月满则祭,血契为证’,今天正是满月。”
三人往黑风口赶时,山道两旁的树影越来越浓,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松脂精突然窜到前面,对着一棵老松树猛叫,树皮下竟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啃噬树根。
山魁挥矛劈开树干,里面滚出一团黑虫,正是蚀骨幽的幼虫,只是比之前见过的大了不少,身上还沾着几根鹰羽。“守山人在这儿设过防线。”他捡起鹰羽,上面刻着细小的符文,“是驱虫咒,可惜失效了。”
狗剩突然觉得龙晶变烫,低头一看,镇幽符的光芒竟透过掌心,在地上映出个复杂的图案,和地图上的祭坛轮廓完全重合。“祭坛就在前面。”他往前跑了几步,果然看到黑风口的石壁下有块凹陷,里面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守山人的图腾——一只鹰抓着龙晶。
石碑前跪着个黑影,背对着他们,穿着守山人的衣服,帽子掉在地上,露出花白的头发。听到脚步声,黑影缓缓回头,脸上布满黑纹,和之前死去的老者一模一样,只是眼睛里还留着一丝清明。
“你终于来了。”老者的声音嘶哑,指着石碑,“柳老头没骗我们……龙晶的传人会来。”
“我爷爷到底做了什么?”狗剩追问,龙晶的光芒越来越盛,石碑上的图腾竟活了过来,鹰的眼睛里射出红光,照在老者身上,让他身上的黑纹消退了些。
“五十年前,蚀骨幽第一次要破封,是柳老头和守山人的族长一起镇住的。”老者咳了两声,吐出几口黑血,“他们订了血契,用守山人的血养着镇幽符,用柳家的龙晶压着邪气……可柳老头临终前突然改了主意,说要彻底除掉蚀骨幽,就得让它先出来。”
白灵突然指着《山经》的夹层,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是张契约,上面有两个签名,一个是柳家祖辈的名字,另一个画着鹰图腾。“血契上说,若蚀骨幽再犯,需以‘双阳’祭之——龙晶的阳气,加守山人的心头血。”
“他故意让黑色龙晶污染山魂,就是为了逼蚀骨幽提前破封。”山魁突然明白过来,“他知道山魂镇不住了,想趁蚀骨幽还没完全苏醒,用双阳彻底封印!”
老者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守山人的心头血,能让镇幽符的阳气翻倍……现在,该我了。”他看向狗剩,“柳老头说,龙晶传人手上有龙形印记,能引动血契之力,你要做的,是在我流血时,让龙晶的光芒照遍祭坛。”
松脂精突然跳到石碑上,对着鹰图腾叫了两声,图腾的眼睛里红光更盛,竟在地上映出个光圈,正好将祭坛罩住。狗剩举起龙晶,感觉手背上的龙形印记在发烫,与石碑上的图腾遥相呼应。
“开始吧。”老者闭上眼,匕首猛地刺进心口。鲜血涌出的瞬间,他突然笑了:“守山人的职责,就是守着山……”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化为光点,融入石碑的图腾中。
与此同时,狗剩手里的龙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镇幽符的图案铺满整个祭坛,石壁下的裂缝里传来蚀骨幽的惨叫,那些伸出的黑手纷纷缩回,黑雾气团也开始消散。
“成了?”二舅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举着猎枪四处张望,“没动静了啊。”
山魁却盯着裂缝深处,脸色越来越沉:“不对,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裂缝里突然喷出一股黑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黑气中传来蚀骨幽的笑声,比之前更清晰,带着种得逞的得意:“柳老头算准了你们会用双阳……可他没说,双阳也能让我彻底挣脱封印!”
黑气中伸出只巨大的爪子,这次不再是半透明的,而是覆盖着坚硬的黑鳞,指甲上还沾着血丝,一把拍向龙晶。狗剩被震得后退几步,龙晶的白光竟被黑气压得缩了回去。
“它在吸收双阳的力量!”白灵急得翻《山经》,“书上没写!根本没写还有这一步!”
松脂精突然扑向黑气,身上的金光再次亮起,却被黑气瞬间吞噬,小家伙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松脂精!”狗剩冲过去抱起它,发现它还有气息,只是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就在这时,石碑上的鹰图腾突然裂开,里面掉出个小木盒。狗剩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他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守山人的图腾。玉佩刚接触到龙晶,突然发出红光,与龙晶的白光交织在一起。
“是守山人的半块龙晶!”山魁恍然大悟,“柳老头把龙晶劈成了三块!黑色的引邪,白色的镇邪,守山人的这半块……是杀邪!”
蚀骨幽似乎怕了这红光,黑气猛地后退。狗剩将两块龙晶合在一起,手背上的龙形印记与石碑上的图腾同时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黑气困在里面。
“念杀邪咒!”山魁喊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狗剩看着光罩里痛苦扭动的黑气,想起那些死去的守山人,想起柳家屯失踪的生灵,想起松脂精微弱的呼吸,突然明白了爷爷的用意——他不是要锁魂,也不是要放幽,而是要让后人有机会彻底终结这一切。
他举起合二为一的龙晶,手背上的印记与龙晶的光芒融为一体,口中念出从玉佩上感应到的咒语:
“山有怨,魂化幽,双晶合,邪归无……”
咒语声在山谷里回荡,光罩突然收紧,将黑气压缩成一团,龙晶的光芒顺着黑气往里钻,发出“滋滋”的声响。蚀骨幽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月光里。
裂缝慢慢合上,石壁上的石碑重新变得光滑,仿佛从未有过图腾。狗剩手里的两块龙晶合为一体,变成了完整的白色龙晶,镇幽符的图案渐渐隐去,只留下温润的光泽。
松脂精突然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小鼻子蹭了蹭龙晶,身上的金光慢慢恢复。山魁捡起地上的鹰羽,发现上面的符文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在诉说着守山人的使命终于完成。
回到柳家屯时,天已经快亮了。村口的老槐树下,老金正等着他们,手里端着一锅热粥:“我就知道你们能成,这粥熬了一宿,快趁热喝。”
狗剩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觉得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他握紧手里的龙晶,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山魂归位,蚀骨幽被灭,守山人与唤山人的约定也已完成。
松脂精跳到他肩上,对着朝阳叫了两声,声音清脆,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远处的山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风吹过树梢,带着草木的清香,再没有一丝阴霾。
只是没人注意,龙晶的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是柳家祖辈的笔迹:
“终局亦是开端。”
而在远山的最高处,朝阳还未照到的阴影里,立着个模糊的身影,戴着顶宽边帽,帽檐下露出双深邃的眼睛,正望着柳家屯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手里把玩着枚鹰羽,上面刻着个符号,与龙晶上曾经的镇幽符,一模一样。
有些约定,确实完成了。
但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