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游走的路变得异常安静,连风吹芦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歌声缠着耳朵,调子古怪又凄厉,像是用指甲刮过瓦罐。胡小红缩在狗剩脖子里,尾巴绷得笔直:这歌不对劲,听着像是......引魂调。
越靠近张屠户家的伐木场,血腥味就越浓,混着木头的腐味,让人胃里发翻。远远看见伐木场的木屋时,几人都停住了脚——那些木屋好好立在原地,却像被抽走了生气,门窗大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只有门口挂着的几张兽皮在风里摇晃,看着像吊死的人影。
歌声就是从最大的那间木屋传出来的。
凤丫捡起块石头扔过去,石头砸在木屋门板上,发出的一声闷响,歌声却没停。雪灵狐从她怀里探出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去看看。狗剩捏了捏冰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屋里的景象——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看穿着是伐木场的工人,脖子上都有两个血洞,跟刚才那只兔子的伤口一模一样。而屋子中央,张屠户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嘴里哼着那诡异的调子。
张屠户!凤丫喊了一声。
张屠户猛地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勾勾的,嘴角却咧着笑,手里捏着的竟是个小小的布偶,布偶身上缠着红线,背后用墨写着个字。
它要齐了......张屠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本命,一个不少......
胡小红突然尖叫起来:那布偶是第三个本命物!他在献祭自己的孙子!
话音刚落,张屠户怀里的布偶突然冒出黑烟,布偶的眼睛处裂开两个小洞,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与此同时,屋外的河面咕嘟咕嘟冒起泡泡,刚才消失的巨蛇身影竟再次浮现,这一次,它的头上长着三只肉瘤,蛇身比之前粗壮了一倍,鳞片上还沾着碎肉和毛发。
相柳本体!白灵急得翻开《山经》,可书页上的字迹全变成了乱码,它真的出来了!
张屠户突然站起身,把布偶往巨蛇的方向扔去:拿去吧!拿去吧!换我全家平安......
巨蛇张口接住布偶,布偶一进蛇口就化作一道红光,钻进它额头的肉瘤里。三只肉瘤同时亮起,巨蛇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嘶吼,河水瞬间暴涨,浪头拍打着河岸,像是要把整个伐木场吞没。
狗剩挥剑砍向浪头,冰剑所及之处,河水瞬间冻结成冰墙。可巨蛇尾巴一甩,冰墙就裂开,碎冰溅了满地。
用之前的法子!凤丫喊道,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旁边的柴堆,火光冲天而起,逼得巨蛇后退了半步。
胡小红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黄纸包,里面是柳家奶奶给的艾草灰:撒它眼睛!柳家奶奶说这东西能破邪祟!
狗剩接过纸包,趁着巨蛇甩头的空档,将艾草灰往它眼睛里撒去。巨蛇吃痛,暂时闭上了眼,凤丫趁机将燃烧的柴堆踢向它的腹部,火舌舔舐着蛇鳞,发出的声响。
布偶被吃了,怎么镇它?狗剩急道。
白灵突然指向张屠户:他身上有孙子的生辰八字!用血亲的气!
狗剩恍然大悟,冲过去抓住张屠户的手腕,冰剑抵在他的脉门上:说!你孙子的生辰八字!
张屠户像是没听见,只是重复着:换我平安......换我平安......
巨蛇这时缓过劲来,张开大口咬向狗剩。千钧一发之际,张屠户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推开狗剩:是......是戊戌年三月初七......
狗剩立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冰剑上,顺着剑刃写下生辰八字,然后纵身跃起,将剑尖刺向巨蛇中间的肉瘤。这一次,剑尖没入肉瘤三寸,巨蛇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凄厉的惨叫,三只肉瘤同时炸开,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将整个河面都染成了黑色。
它的身体开始崩溃,鳞片和血肉一片片剥落,最终化作无数条小蛇,钻进河里消失不见。河水渐渐退去,露出河底的淤泥和碎石。
张屠户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捂着脸哭起来:是我错了......是我贪心......
原来,张屠户为了霸占河边的林地,听信了一个游方道士的话,用邻居李家的儿子献祭给相柳,换来了伐木顺利。可相柳贪得无厌,又要他献祭自己的孙子,否则就吃掉他全家。他舍不得孙子,就想找个替死鬼,没想到反而引来了相柳的本体。
报应啊......张屠户喃喃道。
胡小红跳到他面前,龇牙咧嘴: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凤丫叹了口气,看着被血染红的河面:这河怕是要很久才能干净了。
白灵收起《山经》,书页上的乱码已经消失,恢复了空白:相柳被打散了本体,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了,但这地方的怨气太重......
狗剩望着远处的芦苇荡,那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袅袅青烟。他握紧兜里的长命锁,突然觉得这锁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两条人命。
走吧。狗剩转身往回走,柳家奶奶还在等消息。
胡小红赶紧跟上:等等我!柳家奶奶那儿还有没有烤鸡了?刚才那半只全给相柳吓没了......
风又吹了起来,带着河腥气,却没了焦糊味和血腥味。那诡异的歌声彻底消失了,只有芦苇荡里传来几声蛙鸣,像是在宣告这场风波的结束。只是没人知道,在河底的淤泥深处,是否还藏着未散的邪气,等着下一个贪心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