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屯的平静像被打碎的瓷碗,裂纹在阳光下愈发清晰。李大爷家的鸡尸被妥善处理了,可那引血符留下的焦痕,像块黑疤烙在屯子心上。狗剩把玉佩揣得更紧了,那温润的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窥天瞳的冰冷目光。
老金把自己关在屋里翻了一整天旧书,傍晚时才扶着门框出来,脸色比纸还白。“找到了……”他声音发颤,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这是你爷爷当年留下的,夹在《山经》的夹层里。”
纸上的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下的:“龙晶镇锁龙,瞳开引山魂,松脂破邪障,血契断因果——若窥天瞳现,需以血亲之血抹于玉佩,方可暂封山底之物。”
“血亲之血?”狗剩心头一震,“我爷爷的意思是……”
“你爷爷是柳家屯最后一个守山人。”老金望着西边的山峦,那里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成一团,“传说屯子底下压着山魂,一旦苏醒,方圆百里都会化为焦土。锁龙窟的封印,其实是用来镇山魂的第一道闸,而窥天瞳,是唤醒它的钥匙。”
白灵突然指着纸角:“这里还有行小字!”
那字几乎看不清,像是被水浸过:“血契成,守山人现,山魂醒时,龙晶碎。”
“龙晶碎?”狗剩猛地攥紧玉佩,指尖的红点又开始发烫,“那岂不是说……”
话音未落,屯子西头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地面像被巨锤砸过,晃得人站不稳。二舅举着猎枪冲出来:“西山坡塌了!”
众人往西边跑,只见西山坡裂开道巨缝,黑红色的雾气从缝里往外冒,闻着像铁锈混着血腥。裂缝边缘的石头上,竟慢慢浮现出鳞片似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松脂精突然尖叫起来,往狗剩怀里钻。玉佩烫得像团火,狗剩咬着牙掏出它,只见玉佩表面竟渗出细密的血珠,像是自己在流血。
“是血契!”老金大喊,“你爷爷早把你的血混进了玉佩里!”
狗剩这才明白,昨晚那钻进指尖的黑气不是邪祟,而是玉佩在认主。他看着掌心的红点,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眼神,当时只觉得浑浊,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种说不出的愧疚。
裂缝里突然传来低吼,像是无数野兽在咆哮。黑红色的雾气中,慢慢升起个巨大的影子,有角有爪,却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它额头上,嵌着块和龙晶玉佩一模一样的石头,只是颜色漆黑。
“那是……山魂的核心?”白灵声音发抖,“《山经》里说,山魂以龙晶为心,难怪锁龙窟的封印会和它有关!”
山魂的影子往上升了升,裂缝边缘的鳞片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屯子里几间老房的墙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藏着的符咒——那些符咒和引血符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复杂。
“原来……”狗剩突然懂了,“柳家屯根本不是普通的村子,是用符咒和龙晶圈起来的牢笼!”
老金叹了口气:“你爷爷当年不肯说,就是怕你知道了害怕。守山人世代都要守着这牢笼,可山魂的力量越来越强,锁龙窟的封印撑不了多久了。”
山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红色的雾气猛地膨胀,冲得众人连连后退。狗剩怀里的玉佩突然飞起来,往山魂额头上的黑石撞去。
“不要!”狗剩伸手去抓,却被一股力量弹开。
就在玉佩即将撞上黑石的瞬间,松脂精突然冲过去,用身体挡在中间。它身上的松油瞬间沸腾起来,化作道金色的光盾。玉佩撞在光盾上,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竟碎成了两半。
而山魂额头上的黑石,也跟着裂开道缝。
黑红色的雾气突然退了,山魂的影子慢慢沉回裂缝,地面的震动也停了。松脂精从空中掉下来,浑身焦黑,只剩微弱的呼吸。
狗剩冲过去抱住它,眼泪止不住地掉。碎成两半的玉佩落在地上,其中一半滚到裂缝边,竟慢慢融进了石头里。
老金捡起另一半玉佩,上面的龙纹已经淡了:“松脂精以自身灵力为代价,暂时镇住了山魂……可它撑不了多久。”
白灵突然指着狗剩的手,他指尖的红点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细小的龙形印记,像纹身一样刻在皮肤上。“这是……守山人的印记?”
狗剩望着西山坡的裂缝,那里的黑红色雾气虽然退了,却隐约能看到裂缝在慢慢扩大。他摸了摸手上的龙形印记,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山里的东西,早晚要出来的,咱们守着的,不是屯子,是人。”
这时,二舅突然指着远处的山林:“那是什么?”
只见山林深处,亮起无数绿色的光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屯子这边来。那些光点移动得极快,很快就到了林边,借着月光能看清,是些穿着兽皮的人,手里握着镶嵌着骨头的长矛,为首的那人额头上,也有个龙形印记。
“是其他守山人的后代?”白灵喃喃道。
老金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不,他们是‘唤山者’——当年和你爷爷对立的人,他们想让山魂苏醒,说这样才能让山林恢复原样。”
唤山者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林边,为首的人举起长矛,指向西山坡的裂缝。裂缝里,又开始渗出淡淡的黑红色雾气。
狗剩握紧了那半块玉佩,松脂精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吱吱”声。他知道,这一次,不是赶走某个邪祟就能结束的。山魂要醒,唤山者要来,而他这个守山人,手里只剩半块碎玉和一只受伤的精灵。
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沉默着,像是在等待什么。狗剩望着那片深沉的阴影,突然觉得,爷爷留下的秘密,或许比山魂本身更可怕——比如,山魂为什么会被封印?比如,唤山者说的“恢复原样”,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那融进裂缝的半块玉佩,又在悄悄发生着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