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王城,摄政王办公室。
沉重的橡木门被一股蛮力轰然撞开,门板砸在石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温德索尔元帅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了进来,铠甲上沾满灰尘,靴底在地毯上踏出肮脏的泥印。他把头盔夹在臂弯,灰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眼里烧着两簇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
“伯瓦尔!”温德索尔出奇的愤怒,他往北行进了一天时间,才想明白为何伯瓦尔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去燃烧平原调查黑龙。
长桌另一端,伯瓦尔·弗塔根正俯身在一幅摊开的艾尔文森林地图上,指尖点着闪金镇的标记。
温德索尔的闯入让两人同时抬头,伯瓦尔眼底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本尼迪塔斯则微微皱起了眉头,浑浊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紫芒。
“元帅阁下,”本尼迪塔斯的声音如浸过蜜糖的丝绸,却带着冰冷的重量,“何事如此惊扰?”
温德索尔根本没看他。几步跨到长桌前,布满老茧的拳头重重砸在橡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跳起。“让我去燃烧平原调查黑龙?”他喘着粗气,目光如刀直刺伯瓦尔,“就是为了支开我,好让你们背着我,去突袭闪金镇?!”
伯瓦尔缓缓直起身。他避开温德索尔灼人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镡。那柄象征摄政王权威的狮心长剑,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菲德尔伯爵的突袭是必要的军事行动,”他开口,声音干涩紧绷,像是在背诵一段并不情愿的祷词,“我得到确切情报,五星城的主力,包括他们的首领蒋毅和那些威力骇人的武器,此刻都陷在翡翠梦境里抽不开身。”
他抬起眼,终于迎上温德索尔的目光,那里面是孤注一掷的狂热,“这是天赐良机!拿下闪金镇,就是向整个东部王国宣告,五星城的扩张到此为止!暴风城,从未放弃过自己的领土和人民!”
“领土?人民?”温德索尔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冷笑,“现在闪金镇里的那些人,谁会愿意回归暴风城的管辖?就算你成功攻下闪金镇,拿什么守?伯瓦尔!你亲眼见过他们的武器!那些能把成年黑龙凌空打爆的金属风暴!那些能覆盖整个广场的火箭!你指望菲德尔的重甲和长矛去挡?!”
“只要攻下了!他们不敢用那些破坏性极强的武器!”伯瓦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时稳重的摄政王,此刻脸上居然带着一些疯狂。继续说道:“只要拿下闪金镇,我们就第一时间迁入平民,只要还有一个平民还在里面!五星城那些虚伪的‘守护者’就绝不敢动用那种毁灭性的武器!”
“摄政王阁下……”温德索尔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他盯着伯瓦尔,看着眼前这位摄政王,仿佛是从来不认识他。失望的说道:“你是要用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平民,当挡箭牌?!当肉盾?!”
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将三个人的影子在挂毯上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
“那又怎么样?!”
本尼迪塔斯猛地从高背椅中站起,宽大的紫绒袍袖带起一阵风。他悲悯的面容变得阴鸷,绕过桌角,逼近温德索尔,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一种被冒犯的、近乎狂热的愤怒。
“元帅阁下,你以为我们为何要冒此风险?”他的声音不再掩饰,语气中带着怨毒,“你知道现在暴风城的大街小巷、酒馆码头,那些卑贱的平民,都在传什么吗?!”
温德索尔懒得搭话,冷冷的看着本尼迪塔斯,一言不发,静静的等这个大主教说下去。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大主教,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背地里骄奢淫逸。
本尼迪塔斯被这沉默激怒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他们说!只要穿过艾尔文森林,去到闪金镇,就能在五星城治下获得更好的生活!没有苛捐杂税!没有贵族老爷的皮鞭!人人平等!人人不再天生就低贱!他们不再需要向圣光低头乞怜!不需要对我们这些神授的守护者感恩戴德!”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唾沫星子溅到了光洁的桌面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找回那悲天悯人的语调,却只让扭曲的表情更加狰狞:“温德索尔,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五星城那套‘人人平等’的异端邪说,那套蛊惑人心的毒药,已经像瘟疫一样侵蚀了王国的根基!
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指向窗外,指向那片象征着暴风城权力的尖塔群,“他们在动摇贵族的特权!在瓦解王权的基石!在掘我们统治的根!当平民不再敬畏贵族,当士兵不再忠诚于国王,暴风城还是暴风城吗?!古尔丹都没能做到的事,五星城却用几句谣言就快要做到了!!”
温德索尔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曾经代表着王国最高权力与神圣意志的男人,一个用平民血肉筑墙,一个用神权粉饰贪婪。
他缓缓摇头,沉重的叹息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厌恶:“你们…就因为恐惧那些流传的闲言碎语,就因为害怕失去生来就高人一等的特权,就要悍然发动战争,去攻打一个刚刚在黑龙公主的手里拯救了暴风城的恩人?莉亚带回的情报你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为何就不能低下你们高贵的头颅,看看五星城做了什么?学学他们是如何让土地丰收,让平民安定的?”
“学习他们?!”本尼迪塔斯发出一声尖厉的嗤笑,脸上的皱纹因扭曲而显得狰狞,“学习他们如何煽动贱民对抗神圣的秩序?学习他们如何亵渎圣光赋予的阶级?温德索尔!收起你那套天真的想法!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这是圣战!是保卫我们赖以生存的秩序根基的战争!”
“根基?”温德索尔猛地踏前一步,军靴重重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逼视着眼前这两个人,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冷而锋利:“用自己子民的血肉筑墙,用卑劣的阴谋点燃战火,用恐惧和谎言维系你们摇摇欲坠的宝座!伯瓦尔!本尼迪塔斯!你们已经疯了!”
他的目光扫过伯瓦尔紧握的佩剑,扫过本尼迪塔斯袖中残留的紫光,最终定格在他们写满偏执与恐惧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敲响丧钟:
“你们是在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头盔歪斜,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他剧烈地喘息着,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撕裂变调:
“摄政王阁下!主教大人!”
当他看见温德索尔也在时,一愣神,随即又补充道:
“元帅大人!急报!闪金镇…闪金镇战场…全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