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安下意识的望向人群想要确认人民军的身影,没有!一个人民军都没有!此刻这个事实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他的脑海,瞬间炸得他一片空白。随后绝望、后悔、愤怒、羞愧、痛苦…… 无数种情绪如同汹涌的岩浆,涌向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紧握大剑的手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剧烈颤抖,青筋毕露。
格里安看向那些幸存者,看向少年倔强而受伤的背影,看向老矿工眼中的疲惫和失望……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背叛感彻底攫住了他。
他为自己的天真和误判付出了惨重代价,而这代价,却要由这些无辜的平民来承受。
他拼死求援失败,狼狈赶回,以为能挽回些什么。结果,他信赖的部下,他一手建立的人民军,在他离开后,竟然抛弃了他们的誓言,抛弃了等待保护的平民,自己当了可耻的逃兵!
格里安站在广场边缘,仿佛一座被风雨侵蚀殆尽的雕像。幸存者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那少年扭过头去颤抖的肩膀,更是像一把钝刀在剜他的心。希瑟尔担忧地扶住他,却感觉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我……”格里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自责、愤怒、被背叛的剧痛,还有那无处宣泄的委屈,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他想辩解,想告诉他们自己是如何在暴风城碰壁,如何日夜兼程地赶回,想质问那些该死的叛徒到底在哪里……但看着那一张张饱受创伤、写满不信任的脸,所有话语都堵在了胸口,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他缓缓垂下了握剑的手臂,那柄曾象征守护的巨剑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脊背都佝偻了几分。
蒋毅的目光一直如鹰隼般追随着格里安。从格里安出现时眼中那种深切的痛苦与自责,到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绝非作伪的伤痕,再到他面对指责时沉默的承受与眼中一闪而过的巨大痛苦……蒋毅内心早已认定,眼前这位骑士绝非懦夫。
此刻,看到格里安即将被巨大的绝望和背叛感压垮,他快步上前,一把稳稳扶住了格里安几乎瘫软的身体。他的目光锐利如剑,却并非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与力量,直视着格里安那双饱含痛苦、几乎失去所有光芒的蓝色眼眸。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离开哨兵岭,去暴风城求援。”蒋毅的语气坚定,“是你当时唯一,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格里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星光。
“你判断依靠哨兵岭自身力量无法抵挡兽人主力的进攻,”蒋毅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广场上传开,不仅是说给格里安听,更是说给所有幸存者,“所以,你选择了寻求外援。这不是临阵脱逃!恰恰相反,这是作为一个指挥官,在绝境中试图为部下和民众争取一线生机所做出的、最符合逻辑的决定。你的离开,是为了带回生的希望!”
幸存者们脸上的怨愤出现了一丝裂痕,看向格里安身上的伤痕,开始窃窃私语,眼神中流露出动摇。
格里安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蒋毅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说出了残酷的现实:“暴风城肯定会拒绝你的请求,你不可能求到援兵。”
格里安痛苦地闭上眼睛,暴风城军事长官那冷漠、不耐烦的表情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但是即便如此,你去了暴风城只要及时回来,也是有时间组织群众撤离的。蒋毅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继续说道:“那么,问题来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迫人的力量,“第一,兽人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你离开的情报,在哨兵岭防御体系必然出现短暂空窗期的这个致命时刻,发动这场突袭? 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仿佛有人提前向他们通风报信,告知他们哨兵岭的主心骨已经离开,守军军心浮动?”
格里安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骤缩!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他之前完全被自责和愤怒淹没,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兽人的进攻……太快了!而且回来的一路上遭遇的数次伏击也仿佛洞悉他的所有行踪!这绝非巧合!
“第二,”蒋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你的‘人民军’,那些你一手训练、信赖的战士,为何在你离开后,不是坚守阵地等待你的消息,或是在兽人进攻时浴血奋战,而是选择了最可耻的方式——集体逃亡。 他们抛弃了誓言,抛弃了等待他们保护的父老乡亲!这像是……一场有组织的策反!”
“策反?!”格里安疑惑的看向蒋毅。
“没错,策反。”蒋毅斩钉截铁地确认,“没有内鬼泄露你离开的情报,兽人不会如此精准地抓住时机。没有内鬼策反或鼓动,一支建制完整的军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集体性地选择逃亡,而不是履行哪怕最基本的防守职责,为平民争取一点疏散时间!”
蒋毅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格里安内心最深处的痛苦:“格里安,你无需为求援失败而自责,那不是你的错,是暴风城腐朽体系的错。你更无需为那些叛徒的懦弱和背叛背负罪责!”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如果没有我们恰巧赶到,哨兵岭的结果会是什么?没有援军,只有背叛,结果只会有一个——你和所有留下的人,最终会一起倒在兽人的战斧之下。你选择了求援,这本身就是在寻求改变全军覆没命运的唯一正确选择。即使希望渺茫,你也去做了。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真正对不起哨兵岭的,是那些背弃了你们信任的叛徒,以及冷眼旁观的暴风城!”